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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栖自然觉察到了,碧梧体内虽无内力,脉象却自始至终紊乱奇杂,连太医也直呼奇怪,而如今受了敬王全力一掌,本早该伤重不治,经脉中却有股奇异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肺,不至于当场一命呜呼。
楚栖硬着头皮问:“他是西宛皇室?”又佯装不解:“什么叫白虎血脉?”
楚静忠根本不理会他的问话,他蹲下身,凝视着碧梧吐出来的一滩血。那血不是寻常的颜色,而带上了极其诡异的紫黑,浓厚腥稠,仿佛其中蕴含着剧毒,事实上也确实有,因为被楚栖放到一旁的雪兔不知何时蹦了过来,趁他没注意时踩到了喷出来的鲜血,只是稍有接触,兔子便瘫软趴倒了下去。
楚栖连忙将它捞到怀里,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但紧闭起了嫣红的眼睛,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楚静忠的脸色阴沉至极,却忽地气极反笑:“人手从风光楼撤离后,我获得京中消息的速度大不如前,以至直到今早才知道,西郊围场上的那两只怪物根本只是个幌子,西宛真正拿来和他做交易的,是一个人。”
楚栖扶着昏迷的碧梧,听敬王语带讥讽地说道:“青黎卫捉住了潜入的西宛人,严刑逼供许久,才听闻他们将带来的人给弄丢了,无法交差,却又不敢在京中大肆寻找……那人十五六岁,身负蛮力,模样标致,体型瘦弱,血液含有剧毒,却也能反解百毒……我说如何查不到,原来早就躲进了宫里。”
他冰寒透骨的眼神落到楚栖身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大义灭亲,“他是你找到,又带进宫的?”
“……”楚栖垂眸道:“我前日在夜河画舫撞见的他,大闹过一通,那儿的人都知道;昨日吴照伦也在接我时见过他,大方来去,并未隐瞒;至于入宫,宫里不更是布满了你的眼线吗?天罗地网,严防死守,我若要带人,如何瞒得过你的眼睛?况且我睡了整整一天半,醒来后诸多变数,你又叫我去问谁?!”
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脸色凝重得能够挂霜,“所以说,你给陛下下毒的事情是真的?”
楚静忠面不改色地冷哼一声:“他还告诉你什么?”
这意思便是默认了。
楚栖闭眼道:“……夺舍,先帝,陪葬。”
虽说得简单,楚静忠也能一听就懂,然而他只是漠然挑了挑眉,仿佛只是一些琐事,“看来最重要的他没说。”
楚栖:“……”他借尸还魂、灵魂转换一事怎么就那么容易被接受?又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你有一点说得很对,虽说皇城的八卫禁军并非全由我掌控,但宫里布满了我的眼线,既然不是你,那是谁来帮他寻人送人?”楚静忠脑内回忆起这些日子里出入宫的诸多记载,一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人名愈发鲜明,毫无感情的眼底逐渐布满了森寒。
楚栖不知他想到的人是谁,但他看着敬王的表情,便知道那个人的下场多半好不到哪儿去。
他沉默片刻,道:“无论如何,今夜既是两国结亲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他有意提起此事,无非是想转移楚静忠的注意,果然,楚静忠突兀笑了:“结亲?还结什么亲?陛下这面受了西宛馈赠,自是喜不胜收,至于北雍?我看他怕是要当面与他们撕毁盟约!”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紫微殿中蓦然爆发出一声巨响,刺破了夜空的宁静,接二连三有掌灯的宫人慌忙呼喊:“来人啊——走水了——”
呼喊不歇,不多久又加上了更惊颤的疾声:“来人啊——抓刺客——”
敬王早在听到巨响的一刹便翻身跃出,他似乎已不再关心碧梧的死活,连留下个人看管的必要都没有。楚栖不得已再探碧梧的脉息,虽说并未断气,五脏却也受了重伤,若真放着不管根本挺不过今夜。
不过幸好他随身有带伤药,给碧梧服下,又探了内息后,楚栖确定他能再挨些时候,便将他抱到床上休息,这才匆忙奔出殿外。
外面一团混乱,远处紫微殿内火光冲天,烈焰张狂地向外蔓延,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数百位宫人匆匆取水灭火,然而火势燃烧得太过凶猛,一时之间只能慢慢稳定控制。
楚栖扫视了一大圈,都没见到熟悉的人影,顾不得太多,扯住一个小太监就问:“怎么回事?陛下呢?”
那小太监不在摘星宫伺候,是被临时调过来的,也不太清楚状况,哭丧着脸道:“不、不知道……没见着陛下……”
楚栖放开他,一连又抓了好几个宫人询问,总算有一人道,皇帝没有留在殿内,但跑出来时似乎被火舌烧到了,现下可能是另寻了宫殿疗伤休憩。
还不待楚栖松口气,又有另一人道:“陛下是搜刺客去了,羽林卫和金吾卫都忙着搜宫呢。”
这么一说,楚栖才发觉,皇帝寝殿分明走水,来帮忙的却多是宫人而不是侍卫,他想到方才的那声“抓刺客”,脑海中忽地划过一个想法,神色剧变:“月娥公主呢?”
几个被问话的宫人面面相觑,似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茬,良久才有人嗫嚅道:“没、没注意啊……也一直没瞧见人……”
但楚栖心里知道,今夜辇车停驻,月娥公主一定只可能留在紫微殿中。
她是并未逃出?那皇帝怎会无动于衷?又或是已去避难,那怎会无一人瞧见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