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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下去!”
明遥顾不得礼数,上前扯了扯昭华公主的手臂,又分别看了一眼柳戟月和楚栖,这才带着难过不已的公主退下了,稍后不久,其余宫人与侍卫也尽数被敬王赶出殿宇。
一时殿中只剩下皇帝、敬王、太后和楚栖。
楚栖自觉站在这里其实不当,他们接下去谈论的话题也不是他应该插嘴的,但楚静忠没有赶他,柳戟月也没有,太后更是懒得管他的存在,她满心的注意力就只有:“西宛怎么会突然发兵?不久前他们的国师不才参过宴吗?他们皇子不还留在承国吗?对……把那个皇子当质,看他们还敢不敢有什么动作!”
柳戟月淡淡道:“太后想得简单了,既然他们知道有皇子在,却依旧敢发兵,自然是不把他当回事,甚至还是一个借口,‘东承无故扣押西宛皇子,出兵除乱’。”
太后自然也再说不出“那就把皇子交还给西宛”的蠢话,因为柳戟月的解释已经很明确得表示了西宛只是缺一个借口,而不是什么理由。
“……传闻中那些高有两丈、力大无穷的怪物是真的存在?当真……无人可敌吗?连敬王也……?”
“那日在西郊围场,朕,敬王,世子都有亲眼目睹,自然是确凿存在。至于敬王能否有一敌之力……”柳戟月顿了一顿,“这当然还是要看敬王自己的说法。只是既然敬王不愿带兵出战,短期内应该是得不出结论了。”
太后却察觉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就算西宛不需要理由,总得有个目的吧?即便是他们巫族终于试验出了最强大的怪物,可以以一敌万了,那也……不该第一个找上我们啊!北雍现在十六部落管辖混乱,不是更好突破?更何况……更何况世上哪儿会有什么不可匹敌的东西,只要人数足够,战力强大,用刀、用毒、用火.药……肯定能够弄死!”
她不停说话找补稳定自己的情绪,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楚静忠,似乎是想让他也相信:“你们都见过西郊围场的怪物,不还是被轻易消灭了吗?哀家知道,先帝和敬王过去手里都有神兵利器,什么怪物,触及还是会如蝼蚁一般死去……那些传言只不过是夸大其词、以讹传讹罢了,敬王一定——”
楚静忠漠然打断她:“太后,你说这番话,是希望臣真的能解决祸乱,还是单纯不想昭华公主出嫁?”
太后毫不退让:“西宛皇室被巫族掌控,毫无权势甚至连人道都不存,昭华去了与入虎穴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只凭昭华一人能起到什么作用?和亲之说甚至只是你单方面的提议,谁知道西宛会不会同意?敬王,哀家反问你,你所提的和亲是希望真的能解决祸乱,还是单纯不想放弃你经营多年的权势荣华!”
楚栖在旁听得心头剧震,虽说早知敬王与太后兄妹关系冷淡,形同陌生人,也从彭永彦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二原因,但没想到对峙起来真的互相攻讦、咄咄逼人,大有一种要将对方往死路上推的观感。
而正在他思索要不要出言缓和一下气氛的刹那,楚静忠蓦然冷笑,讥嘲的寒意令旁人战栗。
“昭华……当然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又怎么会提这种意见?”他看着太后摇头,像在讽刺她的愚蠢,“听听看,他只用这一句虚话,就能让你丧失冷静,站出来逼我,明日朝上又会有多少人相信,进而大张挞伐?有意思,我都开始期待起来了。”
太后愣了一下,似乎有所回神,缓缓喘息着看向了另一边的皇帝。
柳戟月笑了一笑,云淡风轻道:“并不是虚话。敬王不愿出兵,难道不是事实?既然不愿,朕就只好派别人去,朝上可用的将领不多,无论是谁,朕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真到大家都不想看见的那步田地,昭华再无用,也要试着去联系,尽到公主的责任,为国效力。无论是嫁予南慕换得联手,还是嫁予西宛换得片刻平静……免不了的。”
太后哑着声音喝道:“若真有那一天,边境万千儿郎挡不住敌人,她一个弱女子就能挡得住了?是……公主有这份责任,她的婚嫁首先要为政治铺路,可……可那个真该效力的将领却又在做什么!”
楚静忠冷眼看着他们,内心似乎毫无波澜,既不为此感到动容,也不被这激起涟漪。
柳戟月轻缓地说道:“不过敬王不愿领兵,朕也能理解,事实上也无人可以逼迫于你,朕也做不到。”
他收敛了笑意,毫无感情地望向楚静忠,乌黑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平静:“最后做出选择的还是你,敬王。你可以呆在皇城之中,听着每日呈上的军报,远程指挥你的亲军对敌,期待哪一日取胜……又或者,亲上战场,会一会那些传闻中的怪物,告诉他们谁才是世间至强之人,然后听着身后军民的呼声——”
戛然而止,他没有再往下说。
但在那一个刹那,楚栖仿佛彻底明白了什么,他浑身都冰凉了。
他看着楚静忠开始勾起嘴角,然后笑起来,然后大笑,然后狂笑,笑声震彻八方。
“好,好……”他最后却只是用气声说,“不错的礼遇,你果然……比我想得还要疯,但很好。”
他笑完之后,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姿态略显狼狈的太后,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一瞬多年前的时光。他们的家境平凡,父母在皇朝末年的剥削之下早逝,是他强自抚养着相差十余岁的妹妹长大,也许小时候的关系姑且算得上温馨,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