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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漪双手巨颤,却掉不下一滴眼泪,仿佛仍不愿相信这个现实。他紧紧抱着月娥公主的尸首,眸色通红,嗓音沙哑地问:“刺杀的人是我,为何要杀她?又何苦还要折磨这二十多天!”
“十四皇子说的话真可笑。”柳戟月回道,“身为刺客和阶下囚,还望朕用对待使臣的礼仪?”
贺兰漪自嘲般笑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之前是转了性,原来还是同样作态,尽管杀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朕改主意了,朕要放你走。”柳戟月淡淡道,“北雍在内乱与受西宛入侵的同时,还不忘许利换取你的平安,可见十四皇子对于北雍而言极为重要了。”
“……怎么可能。”贺兰漪转过头,死死盯着他,“我来东承之前,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会有人来救的。”
柳戟月垂眸,扫了他一眼,极轻地说道:“那也许救你的不是北雍人吧。”
他拂袖转身,对此残局毫无示意,几个青黎卫也一同随他离开,此间牢狱内竟只剩下了贺兰漪和逝去的月娥公主。
贺兰漪愣怔了许久,才缓缓抱起了贺兰堇,一步一步走出了天牢,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直到照到地面上的亮光,他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一切。
牢门前的杨柳旁,站着位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他双眼系蒙黑绫,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正是澜凝冰。
不知怎地,贺兰漪看见他,才觉着这一切逐渐有了实感。
澜凝冰只是半瞎,尚能从黑绫中窥得模糊的画面,何况鼻尖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一望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抿平的嘴唇微微下弯,既是紧张,又是担忧:“节哀,这样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他摊开手掌,掌心处像是一块薄薄的石头,颜色黑褐,仔细观察又比石头软不少,散发着奇怪的异香。
“这是……”
“‘返魂石’,返魂香燃尽后的余渣,可保尸身不腐。”澜凝冰低声道,“我给定雪用过,确实是真的。”
贺兰漪拧眉:“那他那边?”
“这不是定雪身上那块,这是……”澜凝冰顿了顿,“此等至宝,承国总共就两块,我原以为其中一块早被承太.祖用了,后来拿到这块才知道……”
贺兰漪脸色逐渐冰寒了下去:“……这算什么?杀了人再给些莫须有的赏赐?你又为何等在这里?”
澜凝冰想到他早先被嘱托好的事,组织好话语,道:“我受柳氏皇帝所托,在这等你,只因此时京城中其他人你必不可能信,只有我的话或许能听进去一分。他告知我今日他将释放狱中的北雍人,唯独月娥公主他不能保证无事,如有万一,返魂石可做一些弥补。”
贺兰漪却听笑了:“澜凝冰,你当初也是这么被收买的吗?一块毫无作用的返魂石便让你放下仇怨,如今还愿意来帮他说情?”
“我不是来帮他说情的,至今我仍觉得他与定雪的死脱不开关系。”澜凝冰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毕竟他的事已过去了数月,现下容易恢复理智,但贺兰漪正在气头上,最不容易听进去。
他简明扼要地挑上重点:“如你所想,北雍根本没有管你和月娥公主的生死,是柳戟月找借口把你送出来,想让你往南去。”
贺兰漪狠狠皱眉:“北雍先前内乱,如今受西宛袭击,过不久多半还要被东承趁机踩一脚,我不立即赶回去带兵,南下去做什么?”
澜凝冰道:“楚栖去了南慕,他要我们去帮他。”
不提则罢,一提贺兰漪的怒火又冒了出来,但澜凝冰及时道:“你先听我说完。楚栖于你我有恩,这是其一;柳氏皇帝放你出来,本就是要你南下,一路有青黎卫监视,根本回不了北雍,这是其二;西宛、东承若真联手,你一人回去又有什么用?不如向南慕求援,让他们给西宛施压,这是其三!”
他攥紧了贺兰漪的手臂:“我认识阿堇,也失去过定雪……当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
贺兰漪始终凝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呼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返魂石,沙哑道:“……我知道了,先找个地方安葬了阿堇吧。”
第80章 丛兰欲秀,秋风败之(6)天后造星系……
休整数日之后,段之慎各方面准备都做了齐全,他们伪装成一支四处巡游的唱戏班子,不怎么费劲地便通过了关隘。
南慕地域辽阔,国境富裕,百姓安居乐业,除非故意进犯,鲜少与他国产生纷争。多年来与东承一直睦邻友好,相互之间贸易频繁,文化习俗也较为相近,是以乍到南慕,楚栖一行人除了新奇,并无什么不适应感。
南慕临海,内陆又多江河湖泊,所以时常乘船行进。江河上漂流的除了传统的商船、渔船,还有类似于西市夜河的酒舫、专门卖艺的戏舫,以及供达官贵族享受的画舫,可谓多种多样,一路上大开眼见。
水路通畅,期间没有耽搁,从边关到南慕都城只用了三天时间,这期间段之慎与他们说了许多有关南慕的注意事宜。
“南慕风气追求与人和善,只要不是大错,官府很少追究外来人的罪责,只是有一点要谨记:南慕视双生子为大不祥之兆,寻常人家若生了,都会秘密处理掉其中之一,否则被状告官府,是全家人要受罪的。”段之慎提醒,“你们作为来客,若无意中提起自己有双生兄妹,也会被即刻轰出南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