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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他二人说话,陶东洲本就没有近前,只是远远候着,也远远见王爷同沈姑娘一处说话,陶东洲低眉笑了笑。
    “我好着呢,这不,陛下让我抄佛经,每日抄两遍,平心静气,也好去去锐气。”卓远有意调侃,“之前还不觉得,眼下才知道,我的字是越发精进了!老师看了定然都要夸我。”
    明知他是打趣,沈悦红着眼,还是笑出来。
    她笑,卓远便也看着她笑。
    沈悦又低声开口,“都是我,不然你也不会……”
    “可不是嘛……”沈悦话音未落,他一手拎着笔,一手托腮叹道,“要不是因为沈姑娘,我也不必落到被陛下罚蹲大理寺,传出去多丢颜面?”
    眼见她微微垂眸,鼻尖更红了些,卓远叹道,“要不,沈姑娘以身相许吧,那我这顿大牢蹲得也不算赔。”
    沈悦诧异看他,见他嘴角带着笑意,沈悦才反应过来,他又是特意逗她的。
    卓远继续“自怜”道,“原本还说回京后,就去单城找舅舅提亲的,这下好了,大理寺内蹲两三个月,还得看陛下心情,若是心情不舒坦了,又两三个月,再从大理寺牢狱出来吧,还得放一个月去去晦气再去提亲,掰掰指头算,提亲晚了五六个月不说,如今又有了蹲大理寺的案底,舅舅怕是要嫌弃我……”
    沈悦原本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听他这么一顿胡诌,又忍不住笑出声。
    卓远继续托腮笑道,“阿悦姑娘,笑了,就别哭了,不然我不白逗你了?”
    沈悦嘴角又忍不住勾了勾。
    卓远这才放下笔,从案几后起身,上前笑嘻嘻道,“提亲是要迟上几个月了,好在我家中孩子多,一个比一个闹腾,沈姑娘想来也没多的时间去考察京中旁的青年才俊……”
    卓远言罢,伸手揽了她在怀中,沈悦愣住。
    卓远声音轻得只有她二人能听见,“阿悦,有穗穗父亲的消息了,陛下让我去救人,所以打了个幌子。”
    穗穗父亲?
    沈悦眸间既有错愕,也有惊喜,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事。
    卓远继续道,“这次行程隐秘,西秦与临近诸国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互窃取的机密,所以这些事情没办法拿到台面上说,之前的仗是我去打的,多多少少对方会掂量,陛下不想撕破脸,但也要建亭的性命,所以我这一趟快则一两月,慢则三四月就回,无需担心。”
    卓远言罢,松开她,这才大声笑道,“舒坦了!”
    沈悦看他,眼下一幅熊孩子模样,与方才同她说话的沉稳谨慎又全然不同。
    卓远朝她眨了眨眼,又道,“我真有事情叮嘱你,帮我好好照看府中的孩子,幼儿园该扩建就扩建,这种事情我在不在都无妨,陶叔会安排好,但我不在的时候扩建完更好,等我回去就可以看到新幼儿园了,记得蹴鞠草坪帮我留大些,日后,还可以让齐蕴他们来蹴鞠。”
    仿佛比旁的孩子还要期待。
    沈悦眸间忍不住笑意。
    卓远又远远朝陶东洲道,“陶叔,府中都听阿悦的。”
    陶东洲拱手,“老奴听到了。”
    卓远嘿嘿笑了笑,又道,“对了,我还担心小六,替小六看病的大夫隔几日就入京了,帮我多操心些。”
    “嗯。”沈悦分得清轻重缓急。
    末了,卓远又道,“搬去南院吧……”
    沈悦微怔,整个北院都要拆了扩建成幼儿园,她是要搬出去,但……南院是他住的地方。
    卓远温和笑道,“离我近些,反正,日后都要住南院的。”
    沈悦脸色刷得红了。
    ……
    从苑中出来,沈悦心中如释重负。
    遂又想,卓远这么鬼精鬼精的一只狐狸,哪里用得上她替他担心,她好好照顾好幼儿园的事情就好了。
    沈悦低眉笑了笑。
    沈悦和陶伯两人出来,终于轮到卓新入内。
    若是换作早前,他听到六叔蹲大理寺的消息,许是还会想他是自己作得,活该,但眼下这几月都在一处,卓新心中总是免不了担心。
    推门入内,见卓远重新坐回案几前抄佛经,他来,有人连头都不抬的。
    他就不信,刚才沈悦来,有人是这样的!
    卓新窝火,“你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吗?”
    “没有。”卓远轻声。
    “……”卓新不止诧异,脸上都还有几分挂不住,“陶伯不说了,你连沈悦都交待了,我好歹是你侄子,你……”
    言及此处,卓远缓缓抬眸,些许错愕看他,“哪家哪户,不都交待自己近前的人,有交待给自己侄子的吗?”
    卓新愣住。
    尤其是这句近前的人,卓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没事我就走了。”卓新没好气。
    卓远才笑出声来,“阿新,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你暂时留在京中,好同陶叔照应。”
    卓新原本转身了,眼下,又转回来看他。
    卓远没有停笔,却温和道,“平远王府的事,你总要学着同陶叔商议,这一段时日正好,你多同陶叔一处,府中孩子的事情就交给阿悦。”
    卓新迟疑,果真听出些旁的意味,“六叔?”
    卓远低声道,“阿新,六叔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该长大了。”
    第139章 动一个试试
    离开大理寺时, 卓新脑海中还在反复想着六叔刚才同他说的那翻话。
    六叔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说那番话。
    也不会特意知会,这段时日让他跟着陶伯一道处理平远王府的事。
    若是平远王府府宅内的事,陶伯一人就可以处理妥当了, 六叔不会特意强调让他跟着陶伯;若是孩子的事, 六叔也有意在他面前提及, 阿悦做主就是;除却府宅的事, 孩子的事,剩余他需要跟着陶伯处理的, 就只有平远王府的大事。
    六叔……六叔是想趁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 让陶伯把平远王府中的大事交给他。
    反复思绪拿捏, 卓新确定自己没有想错。
    但他才多大,怎么同六叔比?
    六叔他……卓新忽然顿住, 当时祖父和府中其余的叔伯都战死沙场, 只留了六叔一个,那时候的六叔,其实比眼下的他大不了多少……
    卓新仿佛还是头一次,细下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若不是六叔,是他……他能撑起这个平远王府吗?
    卓新似是头一回在马车中沉默至斯。
    他撑不起,他还只会同小五一处打闹,过家家, 帮阿悦一起照看孩子。
    高升欺负到头上,是六叔去揍的,六叔有底气,也有魄力;地龙六叔和阿悦被困,是卓夜带人几日几夜没合过眼去救的;府中上下紧紧有条,是陶伯深谋远略,谨慎行事;家里的孩子早前鸡飞狗跳, 隔三差五就要换个管事嬷嬷,是京中出了名的熊孩子,六叔只要一出征,整个王府就如临大敌,是阿悦来了之后,府中孩子越好了起来……
    但他呢?他做了什么?
    除了赌气去了军中,几年年关都没回家过,也从不和六叔照面说话,连小五这个亲弟弟,他都没照顾好,还是阿悦点醒的他留在家中过年,他才知道府中的弟弟妹妹的性格和喜好各有不同;早前国公府失火,若不是阿悦提前做了消防演练,他恐怕连府中一个孩子都保护不好;高升若是真欺负到了阿悦头上,他连去揍高升的底气都没有……
    卓新转头看向马车窗外,车轮轱轱声从车窗传来,却不嘈杂。
    马车外,是京中夜间的繁华景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脑海中却只有六叔早前那句话。
    —— 阿新,六叔总有不在的时候,你该长大了。
    卓新垂眸。
    正好,临近处,陶东洲正同沈悦说完话,朝他看来,“二公子?”
    他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过话,听到陶伯唤他,才抬头看向陶东洲,“陶伯?”
    陶东洲笑容可掬道,“二公子明日若有时间,晨间老奴先同二公子说说王府的情况,二公子清楚了,日后心中才有数。”
    “王府的情况?”卓新疑惑。
    虽然还有沈悦在,但陶东洲似是也没避讳,继续笑道,“二公子,至少要知晓王府有多少家底啊,譬如地契,田产,铺子,现银,银票,府库;再有便是,王府分布在各处的人手,暗卫……这些,按照王爷的意思,都是要老奴告知二公子的。”
    卓新支吾:“六叔,他要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陶东洲知晓他颜面薄,遂予台阶道,“早前光是朝中和军中的事,就已让王爷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早前府中还有各个公子小姐的事让王爷发愁,如今阿悦在,王爷这处的心思可以抽出来;但府中的事,远不止家底府库一处,都需要二公子帮王爷分担……”
    卓新语塞,半晌才道,“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他还太小。
    陶东洲莞尔,“不早了,譬如眼下,王爷不在府中,府中之事便需要二公子同奴家商议着拿主意了。”
    “……”卓新蓦地僵住。
    沈悦一面听着,一面心知肚明。
    卓远是这两日就会离京,而且时日不断,卓新是不可能随时去大理寺寻卓远帮衬的。
    卓远人都不在京中,自然大小事宜都要卓新和陶伯一道出面。
    卓远说过,日后的平远王府是要交给卓新的,卓远是在趁这个机会磨砺卓新,让他能在自己不在京中的时候,慢慢学会撑起王府。
    卓新还只是个十三四的孩子。
    穿越前,十三四岁的孩子要顾及都是读书学习的事,整个平远王府的担子压下,对卓新来说不容易,但也是卓远对他的殷切期盼。
    沈悦看向卓新,卓新似是脸色微红,赶鸭子上架道,“那好吧,明日晨间我来寻陶伯。”
    陶东洲笑着颔首。
    ***
    平远王府的马车刚走,安南郡王的马车便至大理寺处。
    大理寺官员头都大了。
    如今这寺中已经有一尊大佛了,眼下又来一尊,还是见面了会分外眼红的那种。
    更重要的是,安南郡王分明就是来见平远王的,大理寺官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安南郡王大驾……”
    话音未落,安南郡王沉声,“我来探监,看平远王。”
    连“探监”这两个字都用上了,怕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今日若是不见到平远王在大理寺中,怕是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