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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完还自己欣赏了一会,越看越觉得满意,拿起来给清远,献宝一样地递到跟前,喜滋滋道,“看我最近写的字是不是变好看了?”
当初上学之时,霍言钰前程不想想清远,每天撑下巴看清远,功课十分一般,写的字吧……就挺一言难尽的。
清远看着奏折上的字,觉得自己写字不好的事情能传到江南一代,他取了张雪白的宣纸,握住霍言钰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清远。
白纸黑字,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脑中像是快速滑过什么,还未来得及抓住便消散,霍言钰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不解道,“你怎么写成‘贺’字了?”
清远垂头一看,发现原本要写的‘清远霍言钰’变成了‘清远贺’,他慢慢涂掉最后一个字,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今日上朝时听说燕王去世,其子贺楼明即位,可能是有些心神不宁吧。”
霍言钰自己添上后面三个字,极其满意地掸了掸宣纸。
清远看见他动作,轻轻扬了扬唇。
这种笑容没有持续多久,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块阴影,他垂眸看着奏折上呈现的内容,眸子深邃的如同夏日的夜空,并州霍家……
一连几天已经过去,这几日下了一场雨,天气已是明显的转向寒凉。
当今皇太后自打先皇去世之后便一直在佛寺修行,这几日已是到了她的寿诞,皇太后不愿大型操办,如此清远便只能去佛寺看看他。
她专程书信一封说想要见王君,清远是同顾景一块去的。
佛寺在京城郊外,去的时候并未并未大肆宣扬,两人都换上常服,带着一些侍卫出宫。
马车停在东门外,上面没有什么皇家的标记,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顾景微笑道,“陛下。”
他身穿着月白色衣袍,周身温雅,眉间还带着几抹书卷气息,像是浊世翩翩公子。
清远略微一顿,便是拉住他的手进了车中,车中带着一张软塌,上面铺着柔软的毯子,角落中兽首香炉燃着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至上空又虚无起来,顾景沏了杯茶递给清远,又将准备好的糕点递过去,“舟车劳顿,陛下若是饿了先吃些点心。”
清远没吃糕点,只抿了一口茶水,清香扑鼻,茶香沁人心脾,连水温也是最合适的。
顾景总是如此,平时一切事物经他手总是井井有条,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清远顿了顿,平时他常与霍言钰在一起,要是他在这里早就搂住自己不撒手了,他与顾景虽成亲两年,但独处时光屈指可数,如今两人在密闭的空间内,竟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他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端坐着的顾景,“你……身上的病可好了?”
顾景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劳陛下挂念,已经好了。”
清远轻轻地‘哦’了一声,如此两人已是无话。
一阵的静默蔓延开来,清远闭上眼睛,身旁垫子去突然陷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睁眼,却见顾景的手已经触上他肩膀,温声道,“我看陛下有些疲乏,便给陛下揉揉穴位。”
清远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顾景像是没有觉察到一般按压起来,他力度适中,几下过后当真肩上酸困缓缓消失,只是凑地极近,顾景身上气息从身后笼罩包裹住他,让人想忽视都难。
清远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转头看着身旁之人,有几分认真地开口询问,“顾景,你愿不愿意出宫?”
顾景垂眸轻轻呢喃,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出宫?”
清远的声音在这马车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说,“你若是愿意,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王君,便只有顾景,”他将对方身影收入眼中,芝兰玉树、温文尔雅,这种人不该困在深宫之中。
顾景一瞬间眼中暗沉翻涌,再抬起头来却是定定地望着清远,轻声问道,“我做错什么,陛下便要逐我出去?”
他语气温和淡雅,没什么质问的语气,却让清远一瞬间避开他的视线。
清远有些干涩地开口,“顾景,你没有做错什么,”他看着还氤氲着烟雾的香炉道,“朕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你颇为愧疚。”
顾景年少时便文采斐然,若不是出了那件事,他现如今恐怕也有一番作为,而不是囿于宫廷之中,日渐消瘦。
顾景却突然笑了,他容貌本是俊秀,但笑起来竟带着几分肆意的侵略意,像是淡雅的画上却突然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带着矛盾的绮丽,“陛下是觉得对不起我还是……愧疚于他?”
当年霍言钰知道这事后可是撕心裂肺地痛了几天,清远第一反应便是去给霍言钰说清楚,说要结束了两人关系,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但唯独没想到的是……一向骄傲的霍言钰宁愿做侧君也不愿断了。
顾景睫毛微颤,慢慢地开口,“我已被父亲逐出家门,你说让我出宫,我又能到哪里去?”
他这一句像是刀子戳在肉上,又如同黏住蚊虫的蛛丝,让清远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顾太傅知晓此事后并未对清远说过半个字,而是愧疚自己没养好儿子,顾家家风严谨,顾太傅带着几分读书之人的清高,在太后赐婚之后,为表自己忠君爱国无心政权之心,直接将顾景从族谱中划了出去。
自此之后,王君顾景与顾家没有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