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雪依依的道歉，其实不仅是邱道雨，就连江平也忍不住眯了眯眼道：
    “雪姑娘，有些话说出来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昨夜我的确受到了一些惊扰，但来人是谁我却是没有看清楚。
    昨夜刺杀我的那人真是你？”
    即便到了这时候，江平也不愿意跟雪依依当场撕破脸皮。
    原因嘛很简单，对面实力太厉害，他根本没把握留下她。
    一旦冲突爆发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
    他还是比较喜欢玩点阴的，嗯，这叫谋定而后动。
    比如之前考虑过的套麻袋，偷偷的干掉她，就算是多请几个刺客，多花点钱也好。
    反正最近敲了有钱小弟一笔大的。
    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不能当面报仇，但自己心里爽了就行。
    可现在人家当面承认昨夜刺杀他的人就是自己，还说要道歉。
    但说实话，这道歉真就跟打脸没什么区别。
    咋地，才过一晚，你就良心醒悟了？
    分明就是拿我在开涮！
    我江某人也是要面子的好不。
    雪依依眼神直视江平，似乎没有发现他眼中的杀气，以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道：
    “我也曾想过隐瞒此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可以过来假惺惺地对江大师表示关心，博取江大师的信任和感情。
    但我不想欺骗江大师，既然是我做的，就不能逃避。
    我想要的是与江大师彼此之前的坦诚，与其等待以后暴露出来，让我和你产生裂痕，不如今天就让我自己来说。
    我愿以为最大程度的坦诚，来求得江大师的原谅。”
    可江平并没有对她的坦诚产生丝毫满意，反而狠狠一拍桌子，怒极而笑道：
    “那你今天特么的就是来玩我的喽！
    先打我一巴掌，然后给我一颗小红枣，咋地，还想让我对你感激不成？
    你知道昨夜你差点杀了我吗？！
    我这辈子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就是拜你所赐！
    你想要道歉，想要我原谅？
    呵！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干嘛？
    如果今天我杀了你，明天我再上你坟前给你道歉，你会不会原谅我？
    想要我原谅，好啊，拿你的命来！”
    最后一句话，江平难得的杀气四溢。
    他昨天晚上是真被吓住了，所有的恐惧，害怕，痛苦都于此刻化作一柄无形的杀气之刃。
    “可以！”
    雪依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既然冒犯了您，无论是什么代价都是应该的。
    我的命就在这里，您如果想要，现在就可以拿去。”
    说着，雪依依将剑柄朝上，递到江平面前，同时自己中门大开，不设任何防御。
    此时江平只需要伸手一拔，然后一戳，就能刺穿她的胸膛，让她胸口开出一朵雪莲花。
    可江平并没有拔剑，然后一剑了结雪依依的生命。
    相反，他原本激动的情绪被雪依依这么一搞，弄得戛然而止，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真要就这么打起来，
    他反而不怕，还顺带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毕竟人家都拿脚使劲踩自己脸了，还顾忌这顾忌那的，活的也忒不痛快。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是干！
    而且有老邱，还有龙大福，再加上他自己，三人围攻的话，就算雪依依三头六臂，他也有一半的把握将她彻底留在这里。
    可现在人家一副主动送死的架势，江平反倒有些无从下手了。
    要杀了，痛快是痛快，但麻烦事也不少。
    毕竟人家身份背景摆在那儿，真干掉了，他们可以当成无事发生，可别人行吗？
    天尊宫不会找来吗？
    他可以抹除所有痕迹吗？
    当选择和退路多了起来，人就会犹豫。
    江平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要是雪依依真逼他当作无事发生，说什么原谅她的屁话，江平觉得就把脑子一丢，干就完事了。
    可现在……
    江平不由看了看雪依依手中的剑，拔还是不拔？
    然后他又看了看她的脸和眼睛。
    嗯，眼神真挚，很有感染力……个屁啊！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人家真把小命送上的时候，江平反而冷静下来。
    所以说这姑娘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是觉得伤了我英俊的面孔，良心煎熬不安，所以一心求死，求个解脱？
    咳咳咳……
    江平赶紧摇摇头，把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外。
    一瞬间，江平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
    可当念头停止，他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握上那冰冷的剑柄，倒是没有拔出来。
    “杀你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昨日应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也应当没有得罪你。
    昨夜为何要来杀我？”
    雪依依眼神随着江平的手掌而动，显然，她并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坦然。
    当这只手决定她接下来的生死之时，她也会忍不住去关注它。
    听到江平的问题，她回道：
    “我想寻找一个答案，而选择刺杀你，是最快的方法。
    当一个人面对生死之时，他就绝不会再对自己有任何隐瞒。
    我很抱歉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但这的确是最快的。”
    铮！
    雪白长剑悠然出鞘，寸寸寒光闪烁而出。
    江平轻轻拔出三寸青锋，再次问道：
    “答案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你想要的吗？”
    “是。”
    铮铮！！！
    长剑再次拔出三寸，只留下半截剑身还在剑鞘当中。
    江平也站了起来，与雪依依对视着。
    他的面色不悲不喜，淡淡问道：
    “你若是没有找到你要的答案，我会不会死？”
    “会。”
    雪依依回答得毫无犹豫：
    “不到生死最后一瞬，我都不会相信你没有保留。”
    铮！
    长剑终于彻底出鞘，幽幽寒光洒落，让空气中都带上了一丝冷意，不愧是天尊宫出品的宝剑，自带冰系伤害。
    江平握在手上，一丝丝凉意就不断侵入他的体内，让他能够保持住一个相对冷静的状态。
    “你找到了什么答案？”
    雪依依道：“我想您应该知道了。”
    我特么知道什么？！
    江平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吐糟欲望瞬间爆棚。
    最讨厌你们这群说一半留一半的混蛋，我要说不知道，是不是显得我很没智慧的样子。
    于是江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长剑毫不犹豫地刺进雪依依胸口，点点血花开始绽放：
    “那你就现在可以如约去死了。”
    雪依依闷哼一声，带着一丝惨然笑道：
    “大人不必多言，依依都懂的。
    只希望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您。”
    大人？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大人？
    你懂？懂个屁！
    还有这该死的，熟悉的台词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说不是你，恐怖如斯的脑补强者！
    江平觉得事情貌似拐向了他一个未知的方向。
    剑锋还在深入，雪依依没有反抗，真的就如她所说，这条命就是赔礼的代价。
    噗！！！
    长剑刺穿胸口，一串血花爆开。
    “疯婆子！”
    江平低骂一声，直接弃剑后退，任由长剑留在雪依依胸口。
    “昨夜你刺我一剑，今天我也还你一剑。
    你走吧！”
    他终究还是觉得不能在这里干掉雪依依。
    后果处理起来太麻烦了。
    雪依依手掌握上自己的剑，用力一拔，就见一团血花再次爆开，她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
    不过脸上的笑，却是更加明媚动人：
    “多谢大人，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做错了事就得受到惩罚！”
    “喂，你想干什么？”
    江平脸色一变。
    要死也得出去再死啊！
    噗噗噗！！！
    只见雪依依身上一朵朵血花爆开，就好像绑了无数个爆破小炸弹，原本雪白无暇的长裙更是瞬间被血迹染红，好像从血池里泡出来的一样。
    噗通！
    雪依依无力地跌坐倒地，极为虚弱道：
    “武者实力为本，我今日自废武功，这就是我的惩罚，还有对您的交代。”
    江平突然觉得牙齿酸酸的。
    这娘们是真狠啊！
    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对她使什么手段了。
    他看向邱道雨，眼神询问这是不是真的。
    邱道雨默默点头，眼神同样十分凝重，显然也被雪依依的狠辣惊到了。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特别是雪依依这种离大宗师不过一个门槛的武者来说，自废武功，不如自我了断来得痛快一点。
    这份代价，的确足够了。
    “你这是何必呢？”
    江平叹息一声，手指轻弹，缕缕长生剑意化作潺潺流水，缓缓流淌到雪依依的全身。
    然后果然得到了面板信息：
    【你使用长生剑意攻击雪依依，让她生机获得微弱提升，获得以下战斗信息。】
    【姓名：雪依依】
    【状态：重伤】
    【身份：天尊宫门下四大行走弟子之一】
    【年纪：33】
    【等级：9】
    【境界：九脉宗师】
    【危险程度：无】
    虽然境界还是宗师巅峰，但等级直接掉落九级，连武者都算不上了。
    这一下，这娘们是真把自己废了。
    连带着江平心中的杀气都为此减弱不少。
    而雪依依感受着那道熟悉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流转，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刚才自废武功的人不是她一般。
    “多谢。”
    “行了，你自己给自己加戏，我可不认的。”
    江平摆摆手，说道：
    “也别指望我能帮你什么，你离开这扇门，咱们就毫无瓜葛，就当昨天你没来过，我也没见过你。
    玛德，疯子！”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被她这么一搞，倒是显得自己良心有点不安了。
    雪依依勉力站起来，胸口上还在缓缓渗出血迹。
    “依依说过坦诚以待，便不会有丝毫隐瞒。
    虽然依依自废武功，但天尊宫有一门奇经名为《天蚕九变》，若是能够领悟成功，依依便能恢复功力，甚至突破大宗师之境。
    所以今日自废武功，一是赔罪，二是向大人证明，依依并没有私心。
    大人，告辞了。”
    雪依依拖着剑，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串串血色脚印。
    望着雪依依消失的背影，江平叹了一口气道：
    “你说她搞这么多事情干嘛？我能说她误会了吗？”
    “误会不误会只有她自己知道。”
    邱道雨却是摇头道：
    “但我知道她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公子算是她一个契机。我想若不是公子，她不会这么坚定地自废武功。
    这是赔罪，也是求道。
    这份心性，我平生所见，也足以排到前五。
    只可惜一旦不能功成，恐怕立即就会香消玉殒。”
    龙大福也问道：“那她真的能突破大宗师吗？到时候会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
    邱道雨道：“不会的。这是一名武者的骄傲。
    况且她好像对公子有一种特殊的态度，很奇怪，有点亲近，想要讨好公子，又有点嫉妒敬畏的样子。”
    龙大福和邱道雨都向江平投向疑惑的眼光。
    江平摊开手，无奈道：
    “我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过要说有，我现在大概也就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什么？”
    龙大福脱口问道。
    “你觉得我能告诉你吗？”
    江平摸了摸胸口的天尊令牌。
    恐怕也就只有这玩意才能让身为天尊宫弟子的雪依依对他态度大变，不惜以死用来试探他。
    只不过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大不了他再编几个小故事，保管安排得满满意意，非得拿他的小命来开玩笑。
    雪依依以为她能弥补这份裂痕，却是不知道对于某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男人来说，这将是一辈子的阴影。
    “大福。”江平突然叫道。
    “在呢，公子。”
    “你去找人卖个消息。”
    “什么？”
    “就说某天尊宫四大行走弟子之一身受重伤，武功全失，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啊？”
    龙大福看向江平，有些别扭道：
    “公子，咱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人家都那样了。”
    江平却是没好气道：
    “都哪样了？那是我让她弄的吗？她受伤了有人可怜，我的小命没了谁来可怜？
    还不快点去，再迟一会儿，人家都到家了。”
    “这……好吧。”
    龙大福不解地领命而去。
    邱道雨却是在江平身后感叹道：
    “公子，你打算放过她了？”
    龙大福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自家公子其实早已动了杀心。
    刚才刺进雪依依胸口的那一剑，只要偏上一寸，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不过公子却没杀她，不是心软，而是觉得麻烦，死在这里不好处理后事。
    所以公子特意把她刺成个重伤。
    不仅可以减弱她的战力，也是洗清自己的嫌疑。
    此刻却是没想到公子竟然真的打算放过她。
    闻言，江平只幽幽道：
    “那得看她的命，这一遭走过去，我和她便真正算是恩怨全消了。
    倘若她要是不走这么一遭，我的心意难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