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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售货员说了个数,价格竟然比平常的平纹布还要高两倍。
    怪不得其他柜台都有人,就这儿没人,路过的顶多看两眼。
    李凤华想了想还是打算咬牙买了,八床被子挖空她多少年积攒的布票,这时候要有不用票就能买的衣服,就算贵点也值得。
    何况她这算投资呢,到时候从赵菀香身上赚回来不就行了?
    她从兜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道,“拿一件给我包好。”
    赵玉兰、赵梅梅和赵德娣都震惊了,赵德娣紧跟着泪水漫上眼眶,喉咙里已经有了哭腔。
    李凤华狠狠剐她一眼,“再哭以后就别跟我出门。”
    赵德娣逼回眼泪,因为气不过,胸脯起伏着,还在哽咽。
    商店转了一圈,李凤华给赵菀香买齐剩下的衣服和裤子,就打算打道回府了,快出门的时候见两个亲闺女眼巴巴看着,还是出于心软给她们每人买了条纱巾材质的绸子头绳。
    赵梅梅倒是很高兴。
    赵德娣根本就看不上这点东西,还是没个好脸色。
    李凤华真要被她气死,刚想骂几句,就听赵玉兰指着墙上挂着的女式背心,冷不丁道,“我们菀香这么大姑娘,眼看要嫁人了,你光给买外面穿的,就不知道给她买件背心?”
    李凤华心里真是怄死了,就因为她给两个亲闺女买了根头绳,这赵玉兰就眼红没给她亲侄女买,专门变着法子恶心她!
    她有心跟她吵一架,再一想反正该买的都买了,也不差一件背心,早晚从赵菀香身上加倍地赚回来。
    一行人中午才出了百货商场,走在回家路上。
    下午的时候蒋向嵘那边来人了,一接到赵菀香答应嫁给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送来了“三转一响”,要尽快定下亲事。
    沪市牌手表,凤凰牌自行车,半导体收音机和熊猫牌缝纫机,全部系着大红绸子布扎的大红花,放在水泥地中央,看着就相当阔气。
    李凤华和赵玉兰眼睛都直了。
    赵梅梅也受了不小冲击。
    赵德娣从商场回来就没高兴过,此时再次受到打击,又一次哇地哭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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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两点。
    外面悄无声息,安静的针落可闻。
    赵菀香算好在蒋向嵘送来彩礼下了定金,婚事板上钉钉的时候,扔下这个烂摊子给李凤华收拾。
    决定今天就动身走。
    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留了一张跟家里断绝关系的纸条,然后把李凤华和赵玉兰给她的所有嫁妆,一件不落地放进自己的随身空间里。
    随身空间是她在快穿世界中获得的金手指,里面储存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或许因为她出身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储存最多的还是食物。
    有整袋整袋雪白的白面大米,成箱成捆的方便面火腿肠干果糖,零食罐头饮料挂面奶粉,后来知道放里面的东西坏不了,她一度放了大量新鲜蔬菜水果肉海鲜,包子饺子馄饨现面条。
    总之储存量和一个大型超市有一拼。
    她赵菀香这辈子不愁吃喝。
    所以压根看不上这点嫁妆,只不过拿走这点她看不上的东西能叫李凤华和赵玉兰不痛快,那为什么不拿?
    她不仅拿走嫁妆,还在出门的时候顺手收了老八仙桌,三门大橱,五斗柜——这些东西都是她亲妈当初在的时候置办的,别的不说,就那组镶了镜子的三门大橱,她小时候听她亲妈自豪地说过,当初足足花了87块钱,那还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要凭票购买,有了钱有了票,还要三更半夜排队去买。
    她亲妈又掏钱又攒票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东西,给李凤华白白用了十来年,凭什么还要再给她们留着?
    她收藏起来当怀念亲妈的念想不好吗?
    她最终独独留下“三转一响”才离开家门,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带着想办法弄来的介绍信和车票,拎着一个事先存放在空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老帆布手提包,直奔火车站。
    经过邮局漆成绿色,一米多高的邮筒时,顺手扔进去一封检举信。
    第3章 火车开往西南边陲
    蒸汽火车在汽笛长鸣声中,哐当哐当地行驶在铁轨上。
    这趟列车直达西南边陲某省。
    赵菀香为了防止被人追踪到出走路线,先从她所在的市到了本省会城市,然后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搭上去往某个县城的拉煤车,最后在县城一个破旧的小车站上了这列火车。
    这时天已经大亮。
    她从老帆布手提包里摸出几只撕了包装的点心填饱肚子,就在摇晃拥挤的车厢和吵杂人声中,合上眼睛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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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往日最懒的赵德娣起了个大早。
    她一晚上只要闭眼就能看见赵菀香嫁给面粉厂厂长,顿顿吃白面大肉,反观自己却扛着锄头下地,在烈日下饿着肚子,哭都没地方哭的场景,在睡梦中气得又哭又嚎,直到凌晨才将将睡着。
    结果天刚蒙蒙亮,她又梦到赵菀香把一块烧得滋滋冒油,红亮诱人的红烧肉扔给狗也不给她吃,又被气醒了。
    她不睡了。
    再睡下去绝对会气死。
    她顶着一双红通通肿成核桃的眼睛,穿上衣裳出了房门,想再看看蒋向嵘送过来的彩礼,结果就见外面水泥地中央除了那些物什,家里其他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她顿时傻眼了,扯着嗓子喊道,“妈,家里遭贼了!”
    没一会儿,李凤华看着四壁徒墙和赵菀香空荡荡的房间,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差点过去。
    赵德娣和赵梅梅慌忙扶住她,就听她哆嗦着说,“嫁妆,快找嫁妆,我的八床被子——”
    赵德娣一时嘴快,接话道,“人家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嫁妆那么新崭崭的东西还能给你留下?!”
    李凤华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眼皮一翻晕过去了,等悠悠转醒后涕泗流涟又哭又骂。
    家里被搬空的那些家具虽然是她进门之前就有的,可不管再做一套还是买,不仅要花大价钱,还得费很大功夫。
    更别说她攒了快十年的八床被子,她都没舍得穿过的“的确良”衬衣……
    这赵菀香太可恨了,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在要她的命!
    赵玉兰晚上回自己家,早上拎了一网兜亲家送过来的新鲜果子又到了赵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这怎么了?
    赵德娣幸灾乐祸地告诉她,“赵菀香把咱们都骗了,她根本没想嫁给蒋厂长。这不,她留下话说要跟老赵家断绝关系,昨晚上趁我们睡着,不仅把我们家连锅带碗都给搬空了,还带着全部嫁妆跑了!”
    赵德娣自从赵菀香跑了,不管家里怎么愁云惨淡,她反而一改天天拉着的臭脸,喜笑颜开扬眉吐气,就好像赵菀香不嫁,嫁给蒋向嵘的机会就落在了她头上一样。
    她说完还喜滋滋地晃了晃赵菀香留下的离家纸条。
    这对她来说喜大乐奔,对赵玉兰来说不亚于晴天雷劈。
    赵玉兰整个人都麻了,提着网兜的手指一松,里面装的水果纷纷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她在混混沌沌中胡乱想着,她为了将来沾亲侄女的光,跟全家好说歹说出去借钱又借票,送过来那些床罩桌布,搪瓷盆子,毛巾胰子可咋办?
    赵菀香把嫁妆都卷走了,她拿出来的东西都打水漂了,回头拿什么跟全家人交代?怎么还欠下的一屁股债?
    她后悔的捶胸顿足,然后把这笔账全部算在了李凤华头上。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后妈就没一个好东西,但凡你平时对她好点,她能在这当口一点不顾念你的好跑这么干脆?你们家的破事我是再也不参合了,你赶紧还我那些东西,还不了东西就赶紧还钱!”
    “还个屁!”
    李凤华哭天喊地中骂道,“你才不是好东西,你全家都不是好东西!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积极帮她跟我要八床被子,原来你们姑侄早就谋算好了要合伙起来坑我!要不然就凭赵菀香一个人,大半夜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声响把家里东西都搬走,肯定有你这个当姑姑的里应外合!”
    两个人骂着骂着动了手,像仇人相见一样红着眼睛揪住对方头发往死里撕扯起来。
    赵梅梅急道,“妈,姑,现在不是打架较劲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去报警吧,把菀香姐找回来才是正经事!”
    李凤华和赵玉兰都肉疼自己的损失,闻言这才停手。
    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派出所。
    在所里,李凤华赵玉兰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地控诉赵菀香罪行,开始还说她逃婚,后面又说她骗嫁妆盗窃财物。
    公安听着头大,指着一旁没怎么说话的赵梅梅让她讲。
    赵梅梅在一家人的注视下,还是不偏不倚地讲了全部事实,又把赵菀香留下的纸条拿了出来。
    公安看过之后立马皱眉,严厉道,“现在都新社会了,你们家还兴包办婚姻?!”
    公安初步把事情定性为赵菀香跟家里怄气离家出走,这张纸条就是证据,可要证明这到底是不是赵菀香亲笔所写,还要拿她以前的字迹做对比。
    所里马上派出两名公安跟赵家人上门找赵菀香字迹。
    李凤华除了自己和两个亲闺女的屋子,家里都搬空了,上哪儿找赵菀香字迹。
    赵梅梅怯怯地说,“家里白墙上有以前胡写乱画的……”
    李凤华就搞不明白亲生的闺女为什么关键时候胳膊肘往外拐,她狠狠剐了赵梅梅一眼,灰头土脸地带公安回家。
    刚进门,蒋向嵘凑巧来了。
    他一来认个门,二来想接赵家人到国营饭店吃饭,再商量下结婚具体事宜。
    结果被公安当场扣下,查问他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强迫赵家把赵菀香嫁给他。
    蒋向嵘虽然贵为一厂之长,风里雨里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架不住门外左邻右舍挤破脑袋往里面钻,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有逼迫赵家,还被迫跟着回到所里写了一份笔录,才黑着脸赶紧离开了。
    李凤华这边,蒋向嵘和公安刚走,她单位那边就来了人,拿着一封检举信说,“李凤华,赵建业跟他前妻的女儿是叫赵菀香吧,赵菀香实名检举你不顾她意愿‘包办婚姻’,不管是不是恶意造谣,你现在都得配合我们调查……”
    李凤华这一天接二连三受到几乎一辈子所有的惊吓,终于精神崩溃力不能支。
    她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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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菀香上火车之前一晚上没怎么睡,又早起赶了好几个小时的路,本该是累的,却因为心里充满即将见到沈奉的紧张和期待,没有一点困意,身心都很煎熬。
    她抱着行李合上眼,强迫自己慢慢地睡。
    后来渐渐睡着了,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小孩子的哭闹和妇女的吼叫声。
    她迷迷糊糊醒了,随后感觉胸口有只手在碰触。
    她猛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