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说这么一小会儿的话，就喘得不太舒服了。医生让她休息，大家都出来，不要让她再激动。
    在药水的作用下，老太太很快就睡着了。
    “下午老太太还想和我剪花枝，想编花环。才半个小时，她突然就说头疼，半边身子麻木，我正要去推椅，她一下就栽进花丛里了。”黄管家抹着眼泪，心痛地说道：“其实她这些日子，一直是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老太太心里痛着呢，你们父子不肯和好。你二叔又不争气，家里头看上去和气，其实一盘散沙。老太太说，家大业大有什么用，儿孙不和，将来必是败相……她怕……她怕她一倒下，这些人都对付你。”
    霍云琛抬眸看了看病房，让司机去给他买了包烟。
    他平常烟碰得少，除非心里极为焦躁，实在想分分神才会点上一根。
    顾安安拿打火机给他点上，在他身边陪他坐着。她真的好希望生命的奇迹赐福给老太太，保她此次平安，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时间越来越晚了，霍云琛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顾安安过去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轻手轻脚地进去看老太太。
    她睁开眼睛，缓缓转头看顾安安。
    “安安丫头，你过来。”她脑袋轻轻地往上抬了一下。
    顾安安连忙过去扶住她，“奶奶您别动，有事就吩咐我去做。”
    “我还好。”老太太喘了几声，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小声说：“他睡了？”
    “嗯。”顾安安点头。
    “那件事……如果真的和他爸爸有关系，我希望你答应我……”老太太停了停，继续说道：“提前把证据销毁，不要让他们父子相残，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瞒下来。”
    “我答应您，但是公公为什么会针对梅嫣呢？”顾安安不解地问道。
    老太太叹气，“他们父子那一年爆发过一次非常激烈的冲突，梅嫣那天晚上赶去找他，也骂了他的爸爸。霍云琛冲出去之后，梅嫣就没有找到他，但是那一晚梅嫣也没有回来……我很怕是他爸爸为此迁怒了梅嫣。”
    “梅嫣也是个单纯努力的孩子，她在梅家也没什么地位，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很不受待见，他父亲身体体弱多病，一家人受尽了排挤。其余几个兄弟把她爸爸挤出了公司，梅嫣的妈妈不得不出去工作养家。”
    “梅嫣和霍云琛很投缘，配合得很好，工作上非常努力，两个人才一年半的时间，就做了很大几单。他们两个那段日子几乎吃住都在公司里，拼命得很。霍云琛的基础也是那段时间打下来的，让人刮目相看。”
    “可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梅嫣很喜欢霍云琛呢！”顾安安轻声问道。
    “朋友？战友？情侣？梅嫣一定是喜欢霍云琛的，但那时候的霍云琛，只怕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对梅嫣是什么感情。他们天天在一起，却只谈公事，从来不涉及情感。霍云琛憋着一口劲，非要证明给他爸爸看，没有父亲的陪伴和庇护，他一样可以成长为强大的男人。那种情况下的霍云琛，可能从来就没心思去注意梅嫣对他的眼神是多么的不一样。”老太太说着说着，又喘起来了。
    顾安安赶紧给她揉揉心口，再喂点糖水给她喝。
    “外面月亮真好看，霍云琛出生的那天晚上，也是这么圆的月亮，我当时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就叫亮亮。他六岁之前我都叫他这个小名，我和他妈妈一直在等他爸爸给他取名字，但是他爸爸根本就不想回家，不想看到我和他。这一等就是六年，他要上小学了，户口本上的名字也不能再拖了。他自己说，他要胜利，就叫霍胜，我认真思索了很久，给他取了个晟字。我希望他这一辈子，不仅无往不胜，还旺盛光明。”
    “这个名字很好听。”顾安安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月亮圆圆的，光芒温柔明亮。月亮上真的住了嫦娥吗？能不能赐一味仙药，让老太太恢复健康？
    “不管你相不相信，真的，你出现之后，他好像开心多了。缘份就是奇迹，别人不能让他开心，但是你可以。”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你答应我，不管以后遇上什么事，请一定要信守你的心，信守你们的感情，爱他，维护他，保护他……”
    “我一定答应您。”顾安安用力地点头，眼睛红通通的，小声央求她，“但是也请你撑下去。我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疼爱我，我真的很喜欢您，我想多侍奉您几年。如果您真的累，真的痛，也请您再撑撑。奶奶，您原谅我的自私。我爱您，爱霍云琛，我想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要失去谁。”
    “我尽量啊，我尽量。丫头不哭，不要哭。你笑的时候最漂亮了，多笑笑，我看了之后，或许真的就好了呢。”老太太拍她的小脸，笑着说道。
    顾安安脸上淌满泪，对着老太太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脸。
    嘴角颤得这样猛，脸都挤得变形了，眼泪流得又凶又急，这样的笑容哪里好看？
    “哎哟，丑死了。”老太太摇头。
    顾安安用手背抹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哑声说：“明天再笑吧，现在真笑不出来。明天我化个好看的妆，再笑。”
    “你就是这么老实。”老太太倒是笑了。
    “老实好啊，老实有财发。您看看我，现在不就是发大财了吗？”顾安安哭着说道。
    “嗯，这个倒是很对。”老太太笑了几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睡了……”
    顾安安被她这个动作吓得半死，心跳差点停掉。过了几分钟，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老太太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她真的只是睡觉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给霍云琛理好了毯子，然后小心地扶他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霍云琛一下就醒了，睁着幽深的眸子看着她。
    “怎么了？”顾安安小声问。
    “怎么哭了？”霍云琛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沉声问道。
    “我心疼奶奶。”顾安安不敢说刚刚进去聊的事，抹了抹小脸，小声说道。
    霍云琛握紧她的手指，翻了个身，把脸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半晌，低声说道：“明天你去试礼服吧。”
    “好。”顾安安点头。
    “婚礼会很简单，就这样吧。”霍云琛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顾安安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又深，又沉，又缓。像是正在把所有激动的情绪，都在这一呼一吸中驱散掉。
    但是内心真实的情感呢？那些愤怒、不安、急躁、担忧……他真的能驱散掉吗？
    “要不然，我假装怀|孕了，这样老太太可能会觉得有了力量？”顾安安突然灵机一动，轻声说道：“到时候老太太好了，我们就说是……误诊，我的臆想？”
    顾安安觉得这办法挺好的，能让老太太打起精神，在盼着重孙孙出生的过程里，说不定医生已经帮她恢复了健康！
    霍云琛想了好一会儿，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