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琛其实这四年来都没怎么沾酒，这也是借酒壮胆，想和顾安安多厮磨一会儿。而且，他也不信这些民间泡的药酒能有多大用处，不就是些吹出来的狗皮膏药？
    他第三杯酒入喉，鼻子里有热烘烘的东西往下流。
    红艳艳的鼻血，淌过他性|感的唇峰，流过他微方的下巴，滴滴答答地落进米白色的小碗里……
    “啧啧，霍总，你这碗鼻血也能泡一碗药酒出来了。”顾安安往后靠了靠，看着他的样子想笑。
    霍云琛拧眉，快速拿出手帕捂住鼻子。
    “哎哟，我说了不能多喝……”老板娘看上去比顾安安还心疼他。她冲进厨房，再冲回来，左手里拿着一团揉碎的枯叶，右手拿着一条湿毛巾，左右手齐上，摁住了霍云琛。
    “这是艾蒿叶，塞进鼻子里头。冷毛巾垫在后脖子上头……”老板娘念念叨叨，把霍云琛的脑袋给抬了起来。
    顾安安突然又生气了，丢下一百块钱，起身就走。
    “aa制，一人一半，老板，多的我明天来拿。”她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一起一百一块，还aa制呢。”老板拿着算盘算帐，大声说道。
    “公是公，母是母，算清的好。”顾安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让他在这里鼻血长流，流成瀑布吧，反正他要回去在梅嫣身上使劲儿的。
    风呼啦啦地吹，顾安安湿漉漉的长睫沾上了雪花，凝成了冰霜，扑扇两下，眼睛冻得生疼。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傻货，和霍云琛有什么好谈？有结果吗？徒增烦恼而已。
    “顾安安。”霍云琛捂着鼻子，站在饭店门口叫她。
    一晚上叫她百八十遍了，啥有意义的话也没说！顾安安加快脚步，大步往前走。
    “顾安安你站住。”霍云琛快步追了过来，雪白的路上淅淅沥沥一溜的血滴。
    “琛大爷，很晚了，你可以睡懒觉我不行！我得工作，我得养儿子！你要真有心，每个月的生活费按时拿过来。你要是只是来瞅一眼，现在瞅到了，赶紧回去。”顾安安扭头看他，大嚷道。
    “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霍云琛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你说了啥啊？你一晚上你除了叫我，你说了啥？”顾安安没好气地问他。
    “……”霍云琛说了啥？他想了想，好像是没说啥。他沉默了会儿，低声说：“搬回去。”
    “哈……哈……”顾安安笑了，冲他掸了掸手指，大声说：“我睡你和梅嫣中间？”
    梅嫣现在确实住在霍云琛家里！
    “梅嫣她是病人，她没有亲人，没有家……”霍云琛眸光黯淡，缓声说道。
    “我有爸爸，我有家，所以我不必住在你家。霍云琛，你别学你爸的，养成女人收集癖。你家那些事，你的那些事，我再也不想沾上了！我现在挣几个辛苦钱感觉非常好，我有男人追，我有男人喜欢，现在不懂的人的是你！
    我不是圣母，我没有原谅任何人、喜欢任何人、照顾任何人的义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丢到大街上就能被人给淹没了。我没有雄心壮志，我也没有赚大钱的本事，我只想和我儿子一起，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顾安安抿抿唇角，继续往家里走。
    霍云琛抹了把鼻子，把手帕往雪地上丢，从她背后用力抱住她，往上一抄，扛着就走。
    “你土匪啊……抓流|氓……霍云琛你王八蛋，你把我放下来！”顾安安被他这么猛地往肩上丢，差点没一头栽下去，头朝下地一阵阵乱晃中，刚刚吃的东西翻江倒海地往嘴边涌！
    “不放，你以后就睡我和梅嫣中间！”霍云琛黑着脸说道。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顾安安双脚乱蹬，气得要爆炸了。
    突然，她的鼻子一热，也开始往下淌血。
    她也喝了满满一杯药酒呢！她的体质远没有霍云琛好，一杯足能让她鼻血成河。
    “呜呜……我遇上你……倒……八辈子老霉了……”她双手用力往鼻子上抹，又哭了起来。
    霍云琛把她塞上车后才发现她一脸的血。因为是脑袋朝下，所以血往头顶的方向流，鼻子眼睛额头脸头发，全是血，眨眨眼睛，简直面目可怖！
    顾安安一面哭一面抹鼻子，扳下挡光板照镜子，这一照，没把她给吓死……
    “我了个去，鬼啊！”她眼睛一瞪，尖叫了一声。
    霍云琛看了她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
    “你还笑，你这个……这个，这个……”
    顾安安这了半天，楞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来骂他。她那个恨啊……恨得每个细胞都快裂成粉末了！她往自己脸上狠抹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往他的脸上抹。
    霍云琛也不躲，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扶着膝，笑得直不起腰。
    “霍云琛，王八蛋！”顾安安推开他，跳下车就跑，“你等着，你等着，我报警……”
    她骂完了，往家里飞奔。
    霍云琛开着车在她身后慢慢追，直到她跑进了楼道才大声喊道：“顾安安，明天我接你吃午餐。”
    “滚、滚、滚……”顾安安转过头，使出洪荒之力咆哮。
    楼上同时有几家窗户推开了，不满的骂声传了出来。
    “大半夜的嚎什么嚎，嚎丧啊！再吵报警！”
    顾安安捂住还在淌血的鼻子，埋头冲进了电梯。
    霍云琛把车停在楼下，示威一样摁了三声车喇叭，极恶劣地大喊她的名字。
    “顾安安你要是不听话，我天天这样来。”
    楼上的人忍无可忍，脑袋伸出来大骂：“哪个叫顾安安的，赶紧搬走，搬走！”
    顾安安胸口那个堵啊！那个堵！
    她猛地推开门，用力踢掉了鞋子。
    顾家辉早就听到动静了，看着她抹着满脸的血进来，吓得魂都要飞了。
    “我的天啦，安安，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打你吗？这个畜生，我要打死他！”他转着轮椅，愤怒地在家里找武器，最后冲进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往外冲。
    “爸……”顾安安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拦住她。
    “你别拦我，这个畜生！”顾家辉气到浑身发抖，推开了顾安安，到了窗户边上，把菜刀对着霍云琛的车丢了下去……
    咣当……
    顾安安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汽车马达声响了，她慢慢探出头看，菜刀稳稳地立在他的宾利车上头，寒光冽凛。
    “畜生。”顾家辉愤怒的吼了一句。
    霍云琛的车慢慢地倒开，走了。
    还是菜刀管用。
    顾安安怔怔地看着他的车开远了，小声说：“爸，我喝了鹿鞭酒，鼻血止不住，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你一个姑娘，你喝那玩艺儿干啥，是不是他给你灌的。”顾家辉气恼地问道。
    “门口火锅店的老板说，喝了能变神仙。”顾安安随口胡诌。
    “这个死老周，给我姑娘喝这玩艺儿，我明天砸了他的店。”顾家辉黑着脸拍墙。
    顾安安从冰箱里抓出几只小冰块捂鼻子，斜着眼睛睥顾家辉，“爸，你的脾气和年纪一起长大了啊。”
    顾家辉瞅她一眼，拿了两条湿毛巾过来，一条给她擦脸。另一条在冰箱急冻里放了一会儿，拿出来给她敷后脖子。
    “你和他怎么搞的嘛，到底要怎么样？我提心吊胆啊。”顾家辉担忧地问道。
    顾安安看着毛巾上的血色，小声说：“还能怎么样，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不可能放弃梅嫣，那她也不可能放弃底限。前任和前前任，不可能一起去等下任吧？
    她重新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顾家辉还没睡，坐在阳台上抽烟。她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顾睿睡得很香，丝毫没被外面的动静打搅到。孩子的睡眠真好，她真想有顾睿这样的酣睡！
    但是，她有四年没有安稳地睡过了。睡不好觉的女人，听说会老得快，更年期会非常可怕。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脾气就很可怕了。
    烙饼一样翻了会儿，她爬起来，从柜子最里头拿了一只小盒子出来。
    里面放的是奶奶给她的遗书，还有那套房子的钥匙。她没去过，她既然做不到守护霍云琛，她就没有资格拥有这套房子。她想把这些还给霍云琛去。
    “奶奶……不是我不想完成您的心愿，是我办不到啊。我不是圣人，学不会原谅。奶奶，你在天堂看到我们这样，会难过吗？不要难过了，他其实过得挺好的，我也是。我们不在一起，大家都好。”
    她喃喃地说完，把小盒子锁上，重新放回了柜子里端。
    她想念奶奶了，那个慈祥的可爱的老太太，是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她恨自己那晚没能给老太太一个完美的谎言，让她安心离开。直到今天，她连一柱香也没能给奶奶敬上。陵园就在南山，台阶上面的顶端，但她没有资格，踏不上去。
    她眼角湿润，嗓子发紧，忍了好一会儿，把眼泪忍了回去。
    第二日。
    顾安安一上午都晕晕沉沉的，看稿件时，字都是重影。这回真搞成重感冒了！
    “顾主编，你黑眼圈好重啊。昨晚和姜总……嘿嘿……”赵思思趴在桌子上，两根食指对着点，神秘兮兮地笑。
    “快闭嘴吧。”顾安安白了她一眼，“上班的时候你和我来八卦这个。”
    “我是来汇报工作的，兰采视频对tmt的报道你看了没有？今天的报道，他们已经占据了所有搜索榜头条，他们的女主播苏悦琴已经成了最火的网红了。”赵思思站直腰，开始说峰会的事。
    苏悦琴，那个特别会扭腰摇胸的女主播。
    顾安安对她的印象特别深，不过，她没想到四年后苏悦琴已经成了炽手可热的明星主播了。
    苏悦琴那丫头果然会经营啊！这才多久，她才混到副主编位置，苏悦琴已经大红大紫了。
    她打开苏悦琴的节目视频，仔细看了起来。
    四年不见，真的要对这女孩刮目相看。想当初，苏悦琴只会对着镜子摆弄她的身材和美颜，但现在的苏悦琴完全进化了！她风情万种，口齿伶俐，采访问题柔中带刚，时不时抛出一个特别尖锐的问题，又能巧妙地带着对方圆过去，巧笑嫣然中把采访的对象带得团团转。
    她把网民的心理拿捏得很准，尤其是那些自认为很有抱负，很爱国的宅男们，一记记媚眼抛过去，确实能让宅男骨头酥了，难怪她被封为视频界第一女神。
    “我们怎么才能击败兰采视频，压下苏悦琴的风头……”顾安安抚额，这真不是想像中容易的事。
    就凭苏悦琴这段出色的访谈，把确实蔡云琳甩出了天际。她代替苏悦琴在酒店采访李维斯的那段儿，正面没有出镜，完全不能带动气氛。而且就算出了镜，顾安安也太正经了，不可能和苏悦琴相比肩。
    “今天下午，是霍云琛的新技术发布演讲。”赵思思拧着眉，轻声说：“虽然李维斯和艾蜜莉很有号召力，但是说真的，从来不出镜的霍云琛才最有吸引力。结婚的和未婚的，当然大家都喜欢未婚的。国民老公的头衔不是白盖上去的。每次画面上只要有他的侧颜，都能引起很多猜测和讨论。”
    顾安安很纠结，她真的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去采访霍云琛啊。
    “顾主编，咱们大老板是怎么回事啊？人家都同意接受采访，他怎么又突然高傲起来了呢？”赵思思不解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顾安安应付道。
    “这可是一战成名的事，大老板真是的！”赵思思嘀咕道。
    “大老板怎么了，大老板不能做决定了？”姜云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大老板……”赵思思吐了吐舌头，埋头往外溜。
    姜云霆端着两杯咖啡进来，往顾安安面前放了一杯，笑着说：“我刚煮的。”
    “姜总，这是关乎公司的事，还是和那边联系一下吧。”顾安安硬着头皮说道。
    “不急。”姜云霆摇头，从口袋里拿了张纸给她，“你看看这个。”
    顾安安展开看了一遍，楞了。
    “技术剽窃？不可能啊！霍云琛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是很有能力的人，他也不屑于做这种事啊。”顾安安摇头，她不信，绝不信。
    霍云琛的脾气是不好，对她不好。但是，这不妨碍她对霍云琛人品的肯定。一个孝顺的男人，对前任不离不弃的男人，他不坏，真不坏。
    “还有内幕要爆，我们做这个。”姜云霆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慢吞吞地说道：“这才是重磅消息。”
    “我不做。”顾安安马上就说道。
    “职业素养！”姜云霆指指她，笑着说：“到时候要是这是假的，对他也是正面的宣传，不好吗？”
    “我……我反正不干。”顾安安惆怅地看着他说道：“他是我前夫，我避嫌。”
    “我们又不是警察，避什么嫌？”姜云霆在沙发上坐下来，微笑看她，“怎么，我们的顾主编是害怕见到他吗？你是做新闻的，应该知道新闻记者的最基本的素养是什么吧？尊重事实，还原事实。你看到线索你不去追？我们可是kio，我马上要申请上星了，我们都有责任和义务把kio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