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孩子。
    了解鬼魂的过往、执念，才能对症下药。
    裴叶征询哑巴的意愿，“哑巴，你方便跟我们说一下——你的过去吗？”
    哑巴鬼脸黯然，空荡荡爬满蛆虫与翻滚肉块的眼眶淌下两行鬼血。
    许久，应鳞转述道，“可以。”
    哑巴思索了片刻，打开话匣子。
    第157章 哑巴往事
    哑巴并不叫哑巴，她的本名叫彩小月。
    百多年前曾是一户大户人家的丫鬟，她很小就被父母卖掉，因为父母实在是养不起七八个孩子。
    那个年代普通人没什么避孕措施，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女人从出嫁一直生到不能生。
    将孩子卖身大户，算不错的归宿。
    彩小月这名字还是买她的婆子随口取的。
    她五岁进府，性格乖巧讨人喜欢，五官长得也标志，别人都说是美人坯子。
    裴叶听到这里仔细打量哑巴的脸蛋。
    很漂亮精致的瓜子脸，五官也细致，哪怕皮肤青白也看得出底子很好。
    “你继续说。”
    哑巴嘴巴一张一合，说出那段被百年时光掩埋的老故事。
    从五岁到十三岁，她就在那座宅邸度过，是她生前最幸福的一段经历。
    这户人家有个小姐，比她年长四岁。
    哑巴十三岁那年，小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订了一户门当户对的大户少爷。
    应鳞学着哑巴叹息，幽幽着复述。
    “小姐是个很有学识的才女，老爷夫人对她很宠爱。小姐结婚，他们给准备了很多嫁妆。那场婚礼真的很热闹又很盛大，小姐被那家少爷用大红轿子娶走了。所有人都觉得小姐这样的才女跟才子少爷是天造地设一对，金童玉女会过得幸福，说不定没多久就有好消息。但半年过去，依旧没消息。”
    哑巴记得那是个阴沉燥热的夏日午后，天空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伸个手就能抓到一团。
    她在后院洗衣服，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突然过来挑人。
    这位婆子仗着是夫人的陪嫁，一向不喜欢跟府上的小丫头多说两句话，每次都是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脾性又大，说话酸刻，喜欢欺负新人，克扣小丫鬟，哑巴自然也不喜欢她。
    这位婆子用挑拣的眼神将几个年轻丫鬟都看了一遍，好似翻来覆去挑选五花肉，最后选中哑巴。
    哑巴惶恐无措地放下衣服，被婆子推着去见了夫人和回娘家的小姐。
    小姐眼角通红带着泪痕。
    她用怨毒不甘的眼神打量哑巴，似乎要将她看出几个洞。
    哑巴缩着肩膀，不敢抬头看两位主人。
    小姐回了婆家将哑巴也带走了。
    之后，哑巴才知道自家小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不能生。
    那个时候还能娶妻纳妾，小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拉拢丈夫的心，不得不忍痛回娘家找亲妈支招。
    夫人就从府上挑了签过卖身契的低龄丫鬟，年纪小好控制，不怕她当狐媚子。
    “后来才知道，小姐婆家的情况远比我想象中复杂。”
    “发生了特殊的事情？”
    哑巴脑袋一歪，说了个让应鳞震惊的秘密。
    “娶了小姐的少爷，他喜欢男人。跟女人举不起来，每回都得吃药才行。”
    裴叶嘴角抽搐。
    “这情况搁在现在不就是同性恋骗婚？你小姐婚前不知道？”
    哑巴摇头。
    那个时候还是盲婚哑嫁，男人喜欢男人不多见，但只要他那玩意儿还能跟女人生孩子，社会舆论也不会过度谴责。
    小姐嫁过去没多久就发现不对劲。
    但她坚信丈夫尝过女人的滋味，就会知道女人比男人好，二人要是有了孩子，绝对能治好他的病。
    是的，小姐认为那是病。
    只要是病就能治好。
    可惜她治了半年，换着法给丈夫补阳，丈夫依旧喜欢男的，将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阳”发泄在男人旱门。
    知道丈夫私底下跟几个相貌姣好的少年混近，小姐几乎要气疯了。
    小姐百折不挠，她没有放弃丈夫，但公婆给她施加压力，催生催得紧。
    于是她去检查身体，结果是她不孕不育。
    这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种种原因叠加，这才有了小姐回婆家哭诉求亲妈支招的一幕。
    哑巴就是用来给丈夫治病的药材，要是治不好，那就生个孩子，她抱到膝下养。
    公婆施加的压力和同阶层的流言蜚语快将小姐压垮。
    哑巴心疼小姐，但并不配合。
    说到这里，哑巴鬼脸浮现些许羞赧。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不能帮小姐。
    小姐不答应。
    哑巴签了卖身契，生是他们家的人，死是他们家的鬼，没有自己的人权，包括她的肚子！
    没多久，哑巴被小姐设计关到一间小黑屋，吃了壮阳助兴药的男方少爷过来将她强暴。
    这位少爷喜欢男人，但并不妨碍他娶妻生子。
    他也想要儿子开枝散叶，就是吃药频繁了点儿。
    哑巴很快就有了孩子。
    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有了孩子就选择认命。
    安心养胎，配合小姐假孕计划，顺利帮小姐生下大胖儿子。
    “然后呢？”
    裴叶听故事听到这一截摸出手机打开【恋与养崽】app。
    按照之前几个任务的尿性，“少年菊花开”应该完成了。
    结果——
    并没有。
    【系统记录】没有记载，任务也没显示完成。
    裴叶：“……”
    为何现在不按理出牌了？
    难道是那位骗婚渣男少爷爆的菊花不是少年的吗？
    这破游戏！
    哑巴继续回忆。
    “大概过了五六年吧，有个客人突然说孩子像我不像小姐，小姐被刺激了。”
    压抑的夫妻生活，不可言说的隐疾，公婆的挑剔和白眼……这些压力积攒到一块儿，将原先才华满腹的小姐压迫成神经敏感、动辄尖叫撒泼的神经质，哑巴那一晚就被小姐杀了。
    “你的眼睛和舌头？”
    哑巴神情黯然。
    “小姐担心我去阎王爷跟前与她抢孩子，挖了我的眼睛，割了我的舌头。”
    哑巴死后没两天，小姐婆家突然发生大火。
    “大火？全都被烧死了？”
    哑巴摇头。
    “没有，没人死。只是宅子无法继续住人，他们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
    哑巴在大火之中拼命保护儿子。
    哪怕她那么努力，孩子依旧被大火烧伤。
    哑巴现在还能回想起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们搬走，我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
    在大火中庇护儿子，哑巴的魂体几乎散掉，根本没力气跟上小姐他们。
    等她恢复过来，大宅被人重建，重建了又拆，几次易主，最后盖成了t市中心医院。
    哑巴一直在大宅原址等着小姐将儿子带回故地。
    一年又一年……
    当她从傅廷深身上感觉到儿子的气息，她才疯了一般扑上去。
    那是她的儿子！
    裴叶冷漠地提醒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