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想，似乎掌门真人的心理阴影不比玉谨真人小啊。裴叶正在计算掌门真人的心理阴影面积，另一头的掌门真人给她发来一句看似平静却带着些许挑衅和威胁的话。
    【掌门师兄】：知道这一切的你，是想阻拦我吗？
    短短十三个字，裴叶却听出了它的潜台词——
    【拦我者，死！】
    “按照你的计划，你是想与天下为敌？有没有想过玉谨师弟他们会阻拦你？他们不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只会知道你作为正道第一大宗凌霄宗的掌门却做了魔道邪徒的事情。你若成功还好，但你要是失败了，不知有多少人会唾弃你——包括你曾经的同门，并肩的战友？”
    裴叶的话在掌门真人内心激起阵阵涟漪。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理智告诉他，《九重天》是虚假的世界，而咸鱼师妹在真实的世界等着他。只要想到这层，内心的犹豫和仿徨如烈阳下的冰雪，顷刻就消融成水，蒸发干净。
    【掌门师兄】：你说的那些都不重要，我也不在乎。
    掌门真人从地狱杀出的同时还拿回他给大号肝出来的神级装备武器，其他人都是小号或者在地狱降级太多，根本不足为惧。真正打起来，掌门真人觉得自己的赢面更大一些。
    当然，这是冒牌咸鱼师妹不插手的情况下。
    倘若她站在玉谨他们这边，掌门真人才会觉得蛋疼。
    【掌门师兄】：你若想帮助我，我们便是同袍，你若是阻拦我，你便是我的敌人。
    裴叶慢悠悠发去一条密聊。
    “不不不——我的意思你没明白。”
    【掌门师兄】：什么意思？
    裴叶道：“凡事都将一个先来后到，我的意思是你抢了我的活儿。”
    掌门真人：“？？？”
    他什么时候抢了这个冒牌咸鱼的活儿？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掌门师兄很给面子地接话。
    【掌门师兄】：什么话？
    裴叶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掌门师兄那边没有回复，但裴叶猜测这厮绝对冷嗤嘲讽了一声。
    “普通人就该有普通人的样子，安心等待救援不行么？这种灭世……啊，不是，救世的工作，交给专业人员来干吧。”裴叶不待掌门真人脑补太多，继续道，“你的办法，的确有一定几率将所有玩家都踢下线，让他们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善后？”
    裴叶的话让掌门师兄怀疑她的身份，但他还是忍住了。
    【掌门师兄】：什么善后？
    裴叶道：“玩家在《九重天》游戏经历的时间跟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你们以为自己过了数百年，兴许现实世界也就一两年。你们的记忆，更多是游戏塞进来的‘垃圾数据’。你真想过你带着‘正道第一大宗凌霄宗掌门’的记忆回到现实会如何吗？现实的你不会飞天遁地、不会移山倒海，看人不爽也不能杀人伤人，你会失去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一切特权，你能适应？”
    掌门真人看着这段话误会了。
    【掌门师兄】：你是游戏公司派来蛊惑我放弃的？
    裴叶凉凉吐槽。
    “你不会抓重点啊，难怪追了咸鱼这么多年，她还以为你馋她竹马。”
    【掌门师兄】：……
    ╯‵□′╯︵┻━┻
    信不信他这就拔剑捅裴叶的肾！
    裴叶道：“你也不用急着否认，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变成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这之间的落差不是寻常人能接受的。你如此，其他游戏玩家也是如此。就算你能保证你会努力适应普通人的生活，但你能保证其他修士也如此吗？别忘了，时至今日，有太多玩家彻底融入了《九重天》的世界，认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修真世界的修士……你觉得这些玩家带着‘我是xx大陆穿越而来的修士’、‘凡人皆渣渣’这样的认知，现实社会秩序还能好吗？”
    在《九重天》，掌门真人可以完全镇压他们。
    回到现实世界，掌门真人也只是普通人，跟其他普通人的实力无限拉近。
    他失去了镇压一切的能力，同时也将自身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掌门师兄】：说了这么多，你有什么目的？
    裴叶笑了笑：“我说了，这种专业性强的活儿就该交给专业人士办，我保证不会留一点儿隐患。操作说来也简单，就是让你们回到现实，忘了《九重天》经历的一切。当所有人类从舱中苏醒，人们只会记得人类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他们是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掌门真人那边又不说话了。
    正当裴叶以为他将自己拉黑的时候，密聊响起。
    【掌门师兄】：你是……军方的人？
    尽管在《九重天》沉浮这么多年，但有些东西是深刻入骨髓和灵魂的。
    只要提起那个词便觉得无比安心。
    裴叶道：“嗯，我是。”
    不过是人类联邦军方的人。
    四舍五入一样一样的。
    另一头的掌门真人挠了挠发冠上的牡丹花。
    半晌，迟疑地发了个招呼。
    【掌门师兄】：解放军同志，你好！那你……现在是响应国家号召完成灭世大业？？？
    裴叶：“……”
    这话她接不下去啊。
    第763章 这套路她熟悉
    “我想……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发出这样的倡导的……”尽管裴叶不是掌门真人以为的“解放军同志”，但也不想无端让人背锅、风评被害，她义正辞严地纠正，“我们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为了人类共同的未来和命运，不计一切代价和牺牲，拯救广大被《九重天》困住的无辜同志。”
    密聊频道另一头的掌门真人看到裴叶的回复，陷入漫长而诡异的沉默。
    这大概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好比自己对咸鱼师妹见色起意会被锤，但说一见钟情就是罗曼蒂克一个道理。
    【掌门真人】：你说你是你就是？你觉得我能信任你？
    “你不用信任我，毕竟这也不是重点，你只需要信任我的拳头就行了。”
    【掌门真人】：……
    这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强有力理由。
    掌门真人得承认，他被裴叶优雅美丽的语言说服了。
    【掌门真人】：那你打算怎么做？何时动手？咸鱼师妹离开的这些日子，我越来越想她。我知道她就在现实等我，但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她在现实世界过得好不好，我也一概不知。
    咸鱼真人在凌霄宗，他能以掌门师兄的身份纵容、保护着她。
    但二人现在隔着次元壁、隔着两个世界，那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让他一日焦躁过一日，但他不能将这些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玉谨师弟。情绪挤压在心中，表面上却要装作没事人。
    最近压力很大。
    裴叶看出他的迫切。
    但是——
    “我还得等沈鸿那边的消息。”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掌门真人没想到这事儿还跟沈鸿有关系，这厮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裴叶言简意赅地介绍沈鸿的身份以及修复《九重天》游戏bug，稳定游戏世界才能帮助玩家苏醒的事儿。掌门真人微微仰着头看凌霄宗主峰大殿的天花板，想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
    【原来沈鸿是国家派来的程序猿？】
    在掌门真人的记忆里边儿，这些词汇都是远古时期的老词儿了。
    他现在还能想起来，甚为不易。
    裴叶有些不确定。
    “应该也算是游戏程序猿吧。”
    至于是不是国家派来的，这就不清楚了。
    掌门真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无法无视裴叶说的话。
    正如裴叶先前分析的，让《九重天》玩家带着游戏轮回中的记忆回到现实，最后只是给精神医院创收，对社会没贡献还拖后腿。现实也没这么多精神医院收容全世界的精神病玩家……
    要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危险社会生存，还不如蹲在《九重天》游戏世界呢。
    【掌门真人】：此事我考虑考虑，等你回来给你答复。
    裴叶给他发了个“ok”的手势。
    “期待我们的合作能顺利达成。”
    凌霄宗，主峰正殿。
    掌门真人看着这句话，眉峰紧锁，漆黑的双眸涌动着复杂又挣扎的情绪。
    隐隐传来他的叹息声音。
    “师妹——你说我该不该信她？”
    玉谨真人在其他地方转了数遍也没有发现，正一筹莫展，抬头无意间看到竹屋窗外有道人影。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裴叶坐在水上木廊的横栏上晃着双腿，目光落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湖上的光又落在她眼中，波光潋滟，在午后绚烂日光映衬下，仿佛整个人影都柔化了。
    美则美矣，但想想这位咸鱼师姐开嗓子说话……
    怕是天底下再厚的滤镜都拯救不过来。
    “咸鱼师姐那边可有收获？”
    裴叶早就注意到玉谨真人的视线了。
    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没有，里里外外也找了几遍——玉谨师弟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