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里交易的都是谁？”她问。
    “任何人。”张子晋很快回答，“那里支持任何形式的交易，有钱给钱，有物给物，或者你什么都没有，留下一颗肾，或者一只手，都能换到相应的东西，只是和你想要的对不对等……就不一定了。”
    “他们就没有一套完善的管理设施么？”池芯皱起眉，“这么混乱的市场，真的没有人破坏规则？”
    “也许有吧，但我毕竟没去过，不太清楚。”张子晋犹豫一下，压低了声音，“听他们说，这个‘市场’背后的管理者十分神秘强大，但凡有闹事的，无论身份背景如何，都无法活着走出‘市场’，即使出去了，也不会是完整的……”
    “他们这么神通广大么？”
    张子晋：“最广为流传的一条就是，之前有个有权有势的贵人去那里典当东西，不知道是数目不满意，还是怎么，他当场在那毙了卖家，还放话说不满的话尽管来找他。”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他明明当晚就离开了‘市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但他的手下第二天去叫他时发现，他坐在餐桌前，整颗头都已经没有了。”
    一阵阴冷的风从悬崖下吹上来，池芯的长发贴上脸部，也带起几分冰凉。
    电影中惊鸿一现的片段，在这个世界上被补全了设定。
    “这个‘市场’这么神通广大，是突然出现的么？”池芯问，“如果末世前就有这样的组织，之前就没人发现？”
    “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存在了多久，似乎末世一爆发，它就出现了。最开始因为能购买各种枪支弹药而出名，你知道，我们郭嘉不好买这些，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很多枪，都是‘市场’里卖出来的。”
    这点电影里没有提到。
    看来直接对付‘市场’的想法，还是要先放一放。
    池芯冷淡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子晋小心翼翼地瞄着她的脸色，“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池芯思索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你能接触到这里分配食物的地方么？”
    这件事原本想交给季游来做，但哪怕是之前没叛出基地的季游，和“厨房”也没有张子晋相搭。
    张子晋：“你是说厨房吗？原来我是没有资格的，现在他们不太在意我去哪，应该有机会能溜进去。”
    “那好。”池芯装作掏兜，在空间里扒拉了一下，取出一个药瓶，“你把这里面的药碾成粉末，放进他们的饮食里，尽量多放，不用节约。”
    她加重语气，“要记得，分配给女孩的饮食，要和那些分开。”
    张子晋疑惑地看了看药瓶上的标签，露出惊讶的表情，“氯丙嗪？”
    “你知道是做什么的？”
    “我好歹也是个化学老师。”张子晋苦笑，“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正常人大量服用，会损伤脑神经吧。”
    “既然你认识，那再好不过了。”池芯拍拍手，“我要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之间，以最快的速度见到药效。”
    张子晋默默地点头。
    池芯狼一样的目光盯住他，“我可以相信你吧？”
    “你有什么可怕的呢。”张子晋无奈，“就算没有我，你也能搞垮整个基地。”
    池芯：“回答我，否则我会杜绝任何可能的意外发生。”
    感受到可怕的杀意从面前年轻的少女身上涌出，张子晋立刻说：“我发誓，你可以信任我。”
    池芯的目光又盯了他片刻，才移开，“暂且相信你，如果我没有等到药效发生，哪怕你逃出基地，我也能找到你。”
    张子晋毫不怀疑这句话里的真实性。
    池芯本来是想出来解决一个偷窥的人，却没想到意外多了个帮手，也不算全无收获。
    她回到房间，看到一大一小都瞪着大眼睛，齐刷刷地向她看过来。
    池芯冷酷的神情波动了一下，露出柔和的轮廓。
    “没事了。”她说着，坐到艾希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艾希眷恋地轻蹭她的手掌。
    池芯的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没事吗？”沃娜毕竟想得要多一些，“不会暴露你的……实力？”
    “无所谓。”池芯说，“我只是想挑一条最保险的路走，但要是走不通，直接杀出去也未尝不可。”
    她现在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比较深刻的认知。
    这个基地关不住她。
    她之所以战战兢兢，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顾忌的无非就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她可以杀出重围，她们不行，如果只图她自己的安全，那她费劲潜进这个基地的目的就没有了。
    沃娜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厉害，但也隐隐猜到池芯做的这些是为了她们，她低下头掩饰眼角的一丝泪花，抬起来时是坚强的神色。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暂时等着。”池芯说。
    沃娜心知她又有做了什么行动，听话地点头。
    池芯捧起艾希稚嫩的小脸，露出温柔的笑容，“艾希，还害怕么？”
    艾希摇摇头，“想到姐姐，就不怕了。”
    “以后你都不用怕了。”池芯用额头碰碰她的，“你记着，你会那么痛，不是你犯了错误，让你痛的是坏人，你没有错。”
    艾希瘦弱的肩颤了一下，眼睛里露出隐藏的恐惧。
    “我……我……”她张张口，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可是爸爸说，只有犯了错才会挨打。”
    “爸爸说的不对。”池芯轻柔地给她擦擦脸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坏人，他们往往自己做了错事，却让别人承担后果，你是被欺负了，错的不是你。”
    艾希迷茫的眼睛眨了眨，突然一头扎入池芯的怀中，“呜……”
    池芯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以后无论任何人，任何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你受过欺负，而对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你都要知道，他们是不对的。”她轻声说，“你要坚强起来，他们越不希望你好好活，你越要好好地活下去，让爸爸妈妈放心，好吗？”
    艾希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长久以来埋藏在她心底的疙瘩，在这场痛苦中慢慢解开了。
    沃娜收起震惊的神色，看着艾希哭得这么伤心，愧疚地说，“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池芯摇摇头。
    她见到艾希的第一面起，就看出这个孩子的心理出现了些许扭曲。
    她把受到侵害说成“痛痛”，并且在以为池芯犯错的时候，担心她也要“痛痛”。
    艾希是把这种方式，当成了自己犯错之后才受到的惩罚。
    池芯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你们能挣扎着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不用太苛责自己。”
    该为这一切负责的不是沃娜。
    池芯的目标一直十分明确。
    艾希解开了心结，对这晚的恐惧彻底消失了。
    她躺在池芯的床上，紧贴着池芯睡了香甜的一觉。
    池芯担心打草惊蛇，第二天一早就将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本总有些忧愁的艾希看起来开朗了许多，还对池芯挥手说再见。
    池芯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来给女孩们送饭的张子晋。
    张子晋看见池芯在外面明显吓了一跳，手里端的东西都差点飞出去。
    池芯一把帮他托住，当着他的面打开闻了闻。
    “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张子晋紧张地说，“这些里面我绝对没放过东西。”
    池芯相信自己灵敏的嗅觉，闻言“嗯”了一声，“给她们送去吧。”
    看着张子晋挨个进入小房子里送饭，池芯也不想回去。
    她坐在屋旁的一处大石头上，深深地吸进一口清晨的冷雾。
    犹豫了一下，她指尖翻转，手中出现了一盒香烟。
    这是之前扫荡便利店的时候顺手装进空间的。
    前世，池芯生在一个显赫的家族，家里严禁她做出抽烟这种有损淑女形象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拿到香烟。
    池芯抽出一根，放到鼻尖闻了闻。
    没有想象中呛鼻的味道。
    她拿的是一盒女士薄荷香烟，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
    池芯将它点燃。
    她没有抽，只是深深地嗅着这股尼古丁和薄荷结合的味道，夹杂着湿冷的晨雾，这才感到繁杂的心绪沉淀下来些许。
    当季游偷偷潜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年轻漂亮的少女一条腿斜屈在大石头上，身侧就是云雾缭绕，万丈无底的悬崖。
    她一头黑发随风微动，指尖夹着一根燃起的香烟，侧脸仿佛即将融入自然的背景，充满一股出尘的冷艳和傲然。
    他竟然不忍出声打破这副景色。
    然而池芯不是没有听到他的到来。
    只是这一刻玄妙的心境让她不想搭理对方。
    半晌，她指尖轻抖，燃尽的烟灰簌簌落下。
    一双生得娇美多情，却盛满冷淡清冽的眸子斜斜睨了过来，“都安顿好了？”
    季游垂下眼，掩住无法抑制的惊艳。
    他清了清嗓子，“没什么问题了，那里有我之前囤的食物，暂时不用担心她们吃喝。”
    池芯只是淡淡地点头，又转头去看向云雾弥漫的崖底。
    季游没忍住，走上前和她一起望向下面。
    “你有再见到……你妹妹么？”池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