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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淳熙伸长脖子往远处看,果然看见两三道人影渐行渐远。
“你家主人住哪儿?”他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此地最大的住所。”护卫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刘淳熙和猫哥儿对看了一眼,一个扬眉,一个点了点头。
狗哥儿挠脑袋,“这人说话怎么老打谜,此地主人住此地最大的住所不是应该的吗?这说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猫哥儿白他一眼,“当然有区别。你看这护卫衣着面料和做工,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你再想想,这附近是什么地方?”
狗哥儿一脸茫然,努力在想。
刘淳熙乐了,把鲤鱼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鱼篓里,“你干嘛要为难他,狗哥儿心里装的那都是家国天下事,他才不会注意到这些皇亲别院的小事呢。”
狗哥儿一拍掌:“就是这个道理,还是凤哥儿知我!咦,你刚说什么,皇亲?”
……
自然是皇亲。
京中之人但凡多关注点皇亲国戚的事儿都能知道,京郊别院乃是先皇赐给先皇太妃和幼弟寿阳王母子的别院。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辛,各大家族在教导子弟时亦会有所提及。
因为寿阳王身份比较独特,他是先太上皇的幼子、先皇的幼弟、还是今上的小皇叔,身份尊贵无比。
只是辈份虽高,年纪却不大,甚至有些过于年轻了,若不提点,恐怕族中子弟有不长眼睛者会因为无知而冒犯贵人,犯下大错,牵连家族。
先皇兄弟姐妹一共二十七位,现今依然在世的只剩三位,春阳大长公主和顺阳王均年事已高,唯有寿阳王尚不及弱冠,乃是先太上皇退位后所得幼子。
先太上皇驾崩时,寿阳王只是个三岁的稚子,比今上还要小十五岁,先皇继位后把幼弟交给今上带在身边教养,并亲封寿阳王。
所以今上待寿阳王如叔亦如子。
……
猫哥儿着了凉要在家中养病,狗哥儿去了外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刘小侯爷一个人懒得去上书院,屁股又坐不住,看着门口水缸里新添的那条金鲤鱼眼睛一亮,叫小厮寻了那日被赠的鱼篓,打马径直奔向了郊区的那间别院。
然后被看门的门子拦了下来。
刘小侯爷好说歹说,门子都无动于衷。
无他,只因想来巴结他家主人的人实在太多了,什么样的商贾权贵都来递过拜帖,什么样的借口都被人用过,他家主人早就说过,不见外客。
再者,一个没落勋贵侯府家的半大小子,拿着个旧鱼篓子就要见他家主人,未免太过儿戏。
门子真要进去通传,管事那一关就过不了,还得挨上一顿训斥。
刘小侯爷见门子明显瞧他不起,不由心中一怒。
小爷本来见不见到贵人都无所谓,但你这门子狗眼看人低,小爷今儿还非得见到人不可!
他屏气收腹沉气丹田,忽然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叫起来——
“寿阳王殿下,我来还您的鱼篓了,您不是说要结个善缘吗?!善缘已经来了,就在贵府大门外面!烦请出来接我一下!!!”
门子顿时坐蜡了。
老管事听见嘈杂声连忙走过来问个端详,问清楚后连声道:“胡闹!贵人别院岂容大肆喧哗!来人啊,送客!”
“且慢!”院内走来一人,正是刘淳熙那天见过的护卫,“殿下有令,让他进内院一见。”
老管事和门子一起坐蜡。
……
“小子刘淳熙拜见寿阳王,殿下千岁金安!”
刘淳熙站在内院宫殿的厅堂大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伸长脖子,试图能看清里面的一切。
与这座看上去高大肃穆又奢贵端丽的宽敞大厅相比,侯府的客厅就如同柴房一般。
饶是刘小侯爷胆大包天,此时也难免忐忑不安。
说是别院,但他一路走过来,感觉这规格比王府也不差了。
“进来吧。”
说话人的声音虽然年轻悦耳,却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疏离淡漠感。
“多谢殿下。”
刘淳熙刚抬起脚一下子看见自己的马靴上沾的都是泥土,再看一眼光可鉴人的大厅地面,不由犹豫了一下,可是又不敢让贵人多等,心一横眼一闭,干脆直接踩了上去。
大厅左右各有隔断。
绕过一道游波潋滟云母四牒屏,里面是间布置的十分清雅别致的棋室。
棋室空间同样宽敞,置有博古架和数个青瓷梅花插花大宝瓶,茶几茶具,香几果盘,另一端是一幅鸾鹤排云织锦立屏,中央铺着暖榻,暖榻正中是个棋桌,两侧有蒲团,棋盘上放着黑白两色棋子。
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蒙着面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他身上穿着皇室专属上等锦锻量身缝制的霁蓝色松鹤祥云暗纹金边深衣,察觉到刘淳熙走近,便抬头侧眸望着他。
长眉星目,仪态端方。
乌发如墨锻自然披散,发梢垂在身前背后,颈项优美修长……
那双形状出尘的眼睛很亮也很冷,深黑色的瞳眸像是能看穿人心,又仿佛在漠视一切,让人望之生畏。
刘小侯爷和那少年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
有的人生下来便如天上皎皎明月,遥远不可及。
少年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拘束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