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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江宁觉得这个人有些失礼,但不过是不认识的邻居而已,她也就没放在心上,转过身进了院子。
    齐易南则摇头失笑,暗嘲自己只不过是孤枕几月而已,竟到了见个美人就挪不动步子的地步……
    远处风景甚好,他笑笑甩去脑中的旖旎思绪,往海边走去。
    晚上,元母带着元家租出去的六条船的船租回来了,一共六两银子,可元良早就算着这一天了,银子一到家,就被元良拿着出了门。
    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和桌上他吃剩下一半的煎鱼,元母坐在厨房门口叹:“这孩子,明日再去玩都不行,这眼看天都黑了连晚饭也不吃完就走了,真是玩心太重……”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江宁听见她这般说,淡淡的回了一句:“他肯定饿不着的。”
    “那倒是……”元母说着,也不想他出去干什么了,只要玩够了能记着回家就好,一转头看着儿媳,问:“隔壁收拾了那么些日子,今日好像是有人住进来了,你回来的早,可见着住进来的是什么人?男的女的?”
    江宁闻言,就想到了那个男人,眼眸轻轻眨着摇摇头:“我也没见着……”
    元母咂咂嘴:“管他什么人呢,也就是住在这儿玩玩罢了。”言罢,看着江宁又笑着说:“这个月你要是能怀上就好了,等有了孩子,良子就一定不会老是往外跑了!”
    江宁听了心中冷凝,不想再说话了。
    ……
    元良是半夜回来的,大门被他敲的砰砰响,江宁被吵醒了急忙就穿衣服去给他开门,黑灯瞎火的他低着头走进来,直接就去了堂屋。
    堂屋桌上,元母刚点亮了油灯,不甚清醒的揉揉眼站在门口,可一看见元良脸上那大片的青紫血迹时,顿时就清醒了,惊慌的叫道:“哎呀,儿子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成这样了?”
    江宁正在关大门,一听见婆婆的喊声,手莫名就抖了一下,待她关好门走进屋一看,果然,他被打的极惨!
    右眼眼窝是青紫的,眼球上都是血丝,脸上红肿不说,还有好些血痕,看起来像是被人挠的……嘴角更是好多血迹。
    他低着头坐在那儿,胳膊放在桌上拳头紧握着,看起来生气极了,江宁不自觉的,就不太敢靠近他。
    可元母心焦啊,差点都哭出来了,急忙找来了药酒就要往元良脸上抹,一边问着元良是发生什么事了,可元良就是阴着脸不说话。
    元母急的直叹气却没办法,只好先帮他清理伤口,看见那些血痕的时候,疑惑着说:“这伤怎么看起来像是指甲挠的……”
    就这么一句话,元良暴怒了,血红的眼珠子狠狠一瞪,一把就将元母推倒在地!
    江宁看的真真切切的,元母身子倒下的时候,腰正好磕到了凳子上,痛的她脸瞬间就白了。可还不等她准备去搀扶,莫名失控的元良已经抬起脚向他亲娘的肚子上踢去了,一边狠踢着,一边呲牙咧嘴的怒叫着:“给我闭嘴!闭嘴闭嘴啊!”
    一连六七脚,毫不留情。元母痛的蜷缩在地上,张着口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就快翻了白眼时,元良才气呼呼的停下来,可下一瞬目光就落在了远远站着的江宁身上。
    江宁身子瞬间一个哆嗦,心就跳到了嗓子眼,忽然就想起了苏婶的话,转身就跑。
    可她哪里跑得过元良,还没跑到大门口时,就被他拽住,她转过身惊恐尖叫的那一瞬间,他暴怒的巴掌就落了下来,一掌就将她扇倒在地!
    “居然敢跑!干脆我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他血红着眼,阴狠的撇着嘴,抓起地上的竹凳砸在了江宁的双腿上!
    “啊!”江宁一声惨叫,腿骨痛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隔壁楼上,听见动静推开窗子的齐易南,正好看见这一幕,那双好看的眉便紧紧蹙着,看着倒地不起的江宁轻声道:“这是什么畜生,连女人都打,还这么狠……”
    第7章 她已足够可怜   元良处在暴怒中,他只要……
    元良处在暴怒中,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像狗一样被人按在地上打,还被那个贱人故意挠花了脸,他就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看着倒在地上不能动的江宁,他咬着牙,提着凳子就砸向她身后墙角摆着的一堆缸子,缸子碎裂,里面的水一下子全流出来,弄湿了江宁的身子。
    她身子瑟瑟发抖着,一手按着受伤的腿,一边惊恐的看着元良疯了一样的开始在院子里打砸,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太可怕了,他简直太可怕了……
    屋子里,元母缓过来了一些,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看着元良把院子里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她伤心的哭嚎着,却还抱着儿子或许会听话的念头,劝着元良:“儿子别生气了,都是娘的错,都是娘多嘴,娘以后不会了,你别砸了吧……”
    元良只顾着发泄他满肚子的憋屈怒气,什么话都听不进心里,院子里没了东西可砸,冲进去屋子里捞到什么砸什么,连桌上一只供着元父的牌位和香炉都给砸的稀碎。
    元母看着丈夫的牌位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满屋子漂浮的香灰中,儿子那血红的双眼,哭着摇头跪在元良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哀劝:“良子啊,我求你了,别砸了吧,你心里有气冲我来,别再折腾这些东西了,你爹的牌位都坏了呀!”
    元良目光冷漠的看着地上两块破木头,一脚将元母踢开,走过去时更是故意踩在牌位上,这一幕看的元母更是撕心裂肺的难过了。
    他摔门进屋了,看样子闹够了。
    元母肚子疼的厉害,本就呼吸不好的她,此刻更是哭的喘气不匀,却还不忘将地上的牌位捡起来抱在怀里,她难受的扶着门框站起来,望着同样瘫坐在院子里的江宁,心痛的擦擦泪,缓慢的走到了江宁身边,问她:“小宁,你怎么样?”
    江宁满面泪痕,冲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腿好疼,一动就疼……”
    “兴许是伤到了骨头……”元母将怀里的牌位放去了厨房,回来后拉着江宁起来,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进了厢房。
    江宁坐在床边后,她也承受不住腹中的痛苦了,直接就歪倒在了床上,可即便是气息虚弱,她还是看着江宁说:“小宁,你是个好孩子,听娘的,一定别怪良子。他也不容易的,他也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心里太难受了才会这样,你可千万要宽心,别跟他计较啊。”
    江宁擦擦眼睛,无奈的看着婆婆,“可是,他连你都……”
    元母急忙摇摇头,“我无妨的,也是怪我话多,说了不该说的,问了不该问的。男子汉嘛,在外受了委屈自然是羞于跟家人说的,他脾气差些就差些罢,来日我们多关心关心他,他自然就不会再这样了。”
    江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真的不明白婆婆为什么会纵容元良到这个程度?亲生的儿子对着她拳脚相加,她不但不生气,居然还在想方设法的维护他。
    果真是慈母多败儿,做母亲到她这个程度,也不知算不算可怜……
    “我累了,就躺你这儿了……”元母说着,捂着肚子躺在了床里头,她侧过了身子江宁看不见她的脸,但想来若不是那几脚踢的太重,她疼的厉害,也不至于就几步路她都走不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用摸就知道又肿了,抬手蹭了蹭嘴角很疼果然指尖上有血。
    她又脱了鞋袜,挽起裤腿看了看自己的腿,只看得见青了一大块,可用手轻轻一碰,那个地方就痛的极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可是至少三五天之内,她别想好好走路了。
    她看着屋中赢弱的一盏光,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床头的窗口上拿下来药酒,忍着疼往腿上抹了一些,最后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吹了灯和衣躺下了。
    可是她却睡不着,想着元良拿起凳子砸向自己的那一刻……她不禁缩起了身子,心里想着如果能离开他,离开这里,就好了……
    而隔壁的齐易南,看着那间小屋的光亮灭了,又想起那一刻害怕到发抖的女人,心中只感叹着:她真是命不好,嫁给了人渣,着实可惜。
    ……
    第二日一早,江宁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折起身子看了看躺在里头的元母,似乎不大对劲,脸色发黄,她不禁抬手晃了晃她的肩头,轻声喊着:“娘,你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元母睁开眼看看她,皱眉点了点头:“我这肚子是有点疼,不过没事,我躺躺应该就好了。你要是能起来的话,就赶紧去做饭吧,不然怕一会儿良子起来了没得吃,又要跟你生气了。”
    江宁听了她的话,好看的眉头皱起,无声叹了口气,又将腿上抹了一遍药酒,便一瘸一拐的跳着去了厨房开始做早饭。
    早饭做好,她自己随便吃了些后,就端给了婆婆一些,她却吃不下,只想躺着。看着她一夜之间蜡黄的脸色,江宁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赶紧裹上头巾,又找了根棍子拄着出门去给婆婆请大夫了。
    走到了巧巧家门口,她这模样正被巧巧看着,巧巧得知昨夜元良不仅打了她,更是连他亲娘都打了,一边怒骂着一边替江宁去请大夫。
    元良鼻青脸肿的正在屋子里躺着,听见院子里来人的动静,趴在窗口上看,见大夫提着药箱来进了厢房,江宁和巧巧跟在后头,便猜到估计是昨晚那几脚踢的狠了,娘不舒服了……可他心里不但不觉得愧疚,反而怒着嘟囔了一句:“多大点儿事儿,还值得叫大夫了……这下更是弄的人尽皆知了,净叫那起子舌头长的贱人们看笑话了,真会给我丢人现眼!”
    不但不出去,反而将窗子关的更紧。
    厢房里,大夫把了脉,看了元母肚子上的伤,只说先吃药养着,便开了药方,巧巧二话不说去帮着拿药。
    江宁给婆婆喂了一些水,就开始准备一会儿熬药的小炉子,正准备着,元良出来了。他到厨房一边一边吃着粥饼,一边冷哼道:“是你去叫的大夫?”
    江宁回头看着他那个鼻青脸肿的丑恶嘴脸,嗯了一声:“娘床都起不来,我不敢耽搁。”
    元良还不信,撇撇嘴放下了碗:“不过就是踢了几脚罢了,能有什么好歹……”说着,抬脚往堂屋去,明明经过厢房门口,却压根没有进去看一眼都意思。
    江宁看着他绝情的背影,清透的眼眸中越发坚定,坚定自己不给他生孩子,是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巧巧拿来了药,热的满头汗,又看了看江宁腿脚不便,把院子里被元良砸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帮着整理了一下。破缸烂碗的那些都扔了,落得满地的咸鱼干菜也收拾了一下,还给厨房水缸打满了水,帮着她熬药。
    两人坐在小炉子前,江宁感动的红了眼圈,拉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欠她的银子还没还完,眼下又这么麻烦她,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巧巧只摇头叹息,“别这么看着我,我做的这些都是小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给你婆婆养好身子,养好你自己的腿,别的……你别管就是。”说着,冲堂屋那边使了使眼色。
    江宁明白的点点头,不敢多劳烦她,她也很忙,就硬是把她送走了。
    而外头的传言,也鼎沸开了。都在说元家出了个不仁不孝的孽子,打媳妇打老娘一点不手软。昨日更是在镇上青楼闹事不成,反被青楼的人按在地上一顿痛打,镇上都传开了,个个认识元良的,没一个不在看笑话的。
    这些元良都还不知道,他脸上也花了,得有个把月龟缩家里不能出门,等到他能出门的时候,那些传言也该消停差不多了。
    连着三天,元母都躺在床上,一动肚子就疼的好像有人在拽她的肠子,好不容易在江宁的照顾下吃了三天药,这才好了些勉强能下床走动了。
    但能走动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进屋去看元良,一点都不在意她卧床不起的这几天,她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儿子一眼都没来看她这件事。
    江宁看着婆婆进了屋,听见她关怀的问着元良脸上的伤,忽然就低头嘲弄一笑,觉得慈母心肠,还真是无边宽广……
    又过了两日,江宁的腿好了些,虽然还疼但至少能忍着走路了,不用在一跳一跳,一瘸一拐了。她就不想在家里看着婆婆惯着他儿子的那副样子,去巧巧家里做工了,想赶紧把欠巧巧的银子还上,不能因为人家不缺这几个钱,就怠慢了。
    下午时收工早,她转悠到了海边想捡些海货回去熬汤,正光着脚在沙滩上走着,不经意抬头看见了不远处坐在礁石上的男人。
    海风很大,呼呼作响,她长发飞扬,驻足而望。
    齐易南目光看着她踩在沙滩上的那双脚,细白秀气,莹莹可爱……他目光渐渐向上,看着海风吹到她身上,将她衣衫下的美好身形勾勒的清晰可见,深远的眸光微闪了闪,才艰难的转过头去,喉头更是不自觉的滚了滚。
    江宁亦是不再往前,缓缓低头将肩上飞舞的头发捉住,转身往回走了。
    齐易南却又忍不住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长出口气告诫自己:别看了,她已足够可怜,莫再占人家便宜了……
    江宁转身就打算回去了,可走了没多远,就见前头一个人笑着冲自己摆手,她仔细一看有些奇怪,秋姐,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8章 卑劣畜生   秋姐喜笑颜开的一路小跑了过……
    秋姐喜笑颜开的一路小跑了过来,冲她喊着:“哎呀宁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找自己?江宁还记得秋姐以前去她家给一个男人提过亲来着,动了动唇角疑惑的笑了一下,“秋姐,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好久不见了,自打你嫁到元家以后,我这还是头一回见你呢。”秋姐说着,拉着江宁坐在了沙滩上,坐下的那一刻眼睛就看见了江宁脸上还没痊愈的痕迹,顿时心里明镜似的,惋惜的叹道:“早听说你在元家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哎,真是可惜你这容貌了,这伤还疼吗?”
    江宁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抬手想要将头巾裹上遮住伤口,可一想,秋姐看都看见了,遮住有什么用?况且,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这附近谁不知道,谁不私下里说几句,又何必遮呢……
    秋姐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眼中浮起几丝笑意,对于自己的来意有了更大的把握,就叹口气故意的说:“你说当年,上门求娶你的人家多少啊,连我都往你家跑了不止一趟,原以为你至少嫁个不错的夫婿,可如今却……哎,你肯定后悔了吧?”
    后悔……江宁目光悠远的看着海浪一波波的来,心里也一痛一痛的,是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呢,只要她不死,这日子始终都要这么过下去。
    见她不说话,秋姐抬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说:“宁姑娘,你秋姐我其实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也无意专门跑来看你如今境况究竟如何。但今日,我的确是有事专门来找你的。”
    “专门来找我?何事?”江宁不解的看着秋姐,她们都许久没见了,她能有什么事来找自己,倒是让人惊讶。
    秋姐笑笑,看着她:“还记得当年我给你提亲的那个方又荣吗?”
    江宁点点头,当年那个方又荣就是托秋姐来提亲的,因为两家住的不远,她知那方又荣的母亲脾气泼辣不好惹,于是就拒绝了方家的婚事,可如今……
    秋姐冲她挤挤眼,“其实是方小哥听说了你如今日子艰难,心中倍感惋惜,于是托我来看看你。”说着,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放进了江宁的手里。
    荷包沉甸甸的,江宁一拿就知道里头银子定是不少,顿时心便提了起来:“秋姐这是……”
    秋姐小声道:“你不知道,当年你拒绝了方家的婚事,方小哥可是伤心的很呢,好一阵子都茶饭不思。如今这般嘛,自然是方小哥记挂你,盼着能帮你一些的,你就莫在推辞了,拿着想怎么花用都行,毕竟这心意难得。”
    江宁不是傻子,看着手里的荷包就明白了这个方又荣的意思,自嘲一笑,将银子放回了秋姐的手里,叹口气淡淡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方公子的好意了,只是我如今已嫁为人妇,方公子这般我实在是担当不起,更不想落一个勾三搭四的罪名,这银子秋姐还是原路还回去吧,我不需要。”
    她说着,就想提起篮子离开,秋姐却拽住她的手臂,硬是让她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