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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在东宫当值的宫人之前都被仔细嘱咐过,一天前被太子殿下亲自抱回来的少年是被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看不得碰不得忤逆不得,他们能在素来宽厚持重的太子跟前犯的小差错,在这位跟前却是不行的,所有人在他跟前都得拿出十二万分的谨慎稳妥来。
有宫人不解太子殿下对疏璃的上心,却在见过疏璃后再无话可说。
毕竟是这样的美人。
眼前的几棵桃花树都开了一树的花苞,粉嫩可怜,叫人期待来日一片云兴霞蔚的景象。
疏璃松开百里云让的手,抬手摸了摸桃花树的海碗碗口大的树干,“我记得无极殿殿外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以前总想着要看看它秋天的样子。”
疏璃回过头看他,“等它开了花,我能出来看吗?”红衣的美人一头乌发倾泻,弯起眉眼,声音温软,“还有秋天的梧桐树。”
百里云让静静地看着疏璃。
春日柔和的阳光洒在疏璃的脸庞上,美人的肌肤白到几近透明,让人生出一碰即碎的幻觉来。
疏璃见他不答话,凑近了些,“如果你答应了的话,我就多喜欢你一点。”
百里云让微微翘起唇角,“那之前有多喜欢?”
疏璃用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你这么大点的时候最可爱了,我最喜欢你。现在大了不听话了,还欺负我,我该不喜欢你了。”
他笑吟吟地道:“但是云让好看呀,我还是得喜欢你。以后我还能更喜欢你一些。”
少年的瞳眸黑白分明清澈干净,依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应道:“好。”
在外面不过待了一会儿,疏璃咳嗽一声,脸色白了几分。他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去吧。”
疏璃重新回到床上,示意百里云让走进些,在他眼前张开手掌。
“这是……”
摊开的白嫩掌心中,躺着一朵纤细的花苞,疏璃眯着眼笑,眼角有一颗与桃花花苞如出一辙的小小泪痣,“送给你。”
十七岁的太子殿下有些无奈,“哥哥还当我是小孩?”
疏璃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百里云让的额头,哄小孩的语气:“你要乖一点啊。”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声嘟囔,“你要是真有小孩那么好哄就好,那样我就可以——”
“可以怎么?”
“把你抓起来,揍一顿。”
百里云让接过那朵小小的花苞,含笑敲了敲疏璃的额角,轻声哄:“乖一点。”
“……”疏璃的脸忽然就红了。
【“小小年纪就能这么会撩,长大后还得了。”】
无极殿。
暗黄色帷幔重重垂落,空中安神香的香气与九华寺高僧缥缈的吟诵交杂,壁上盛装的女子眉目温柔。
百里云让站在龙床边,看宫女小心翼翼地为皇帝喂药。
百里奕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被病痛熬得两鬓灰白,几乎瘦脱了相。他整日整日昏睡着,神智极不清醒,连最基本的吞咽动作都无法做到,药汁顺着嘴角流下,被耐心细致地用软巾拭去,再喂时又是同样的结果。
如此重复几次后,御医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示意她退下。
年轻俊秀的太子低声询问:“张御医,陛下……还剩多少时日?”
张御医身为御药堂资历最老医术最为高明的御医,面对昏迷不醒的皇帝却仍是束手无策,摇了摇头答:“不过月余。”
百里云让矮身坐在龙床边的脚踏上,无言半晌,只抬手将百里奕的手轻轻放进锦被中。
他的声音极轻,唤了一声,叫的不是“父皇”,也不是“陛下”,而是“父亲”。
那个八岁过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的称呼。
可他没有等来回应。
百里云让阖眼,沉默了很久。
……
出无极殿时已是黄昏,候在殿外的侍从明原跟上百里云让,躬身问:“殿下,回宫吗?”
百里云让淡淡地“嗯”了声,想起了什么,随意问道:“哥哥今天上午做了什么?”
这几日他大多时候都待在太极殿侍疾,不能时时刻刻见到疏璃,便靠着宫人将疏璃平素做的事说的话统统都记录下来,再转给他听。
明原打小跟在他身后,做事机灵又细致,此刻道:“刚刚东宫的人来报了,主子还未起。”
疏璃一向嗜睡,但这段时间却是越发肆无忌惮了。睡多毕竟伤身,百里云让略皱起眉,“不是吩咐过时辰一到就得让他起来吗?”
原明苦着张清秀的小脸不敢应,心道若是那位祖宗想睡,谁还敢拦着他不成——就是太子殿下在场,估计也拦不住他。
百里云让回到东宫时疏璃刚起床,寝殿的窗户半开,一束阳光打了进来,疏璃正愣愣地瞧着那束阳光发呆。
近来疏璃乖得不得了,百里云让不在时就窝在床上睡觉发呆,等百里云让回来了就陪着他吃饭说话。由于一个人闷在寝宫太过无聊,他还会经常撒娇耍赖央求百里云让早些回来。
这样地拘着一个人,让对方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人,只可以依靠他依赖他,长长久久下去,最后他总归只能爱着他。
“哥哥。”百里云让微笑着唤疏璃。
疏璃转头见是他,弯起眼睛,声音轻快,“你回来啦。”
百里云让俯身亲了亲疏璃的眼角,“怎么又睡到这么晚?赖床可不是个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