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将碗筷、清粥和小菜摆在方桌上，讨好地笑道：“两位公子，请将就着用一些吧，厨房里现在只有这些现成的吃食。等午饭时，小的再让厨房做一些拿手的，给您二位送来。”
    林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些就很好，很合本公子味口。”顿了顿，从袖中又取出一锭银子丢给伙计，不经意地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道今科的头甲是哪三个人？”
    伙计见又有赏银，不由大喜，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公子的话，今科的头三甲是山东邢家的邢寒邢公子，江南书院的何士修何公子，还有林相府的林三公子林奇瑞。”
    林宛闻言不由眼前一亮，抚掌笑道：“果然是他。”眼睛看向童心妍，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又被我猜中了！
    童心妍好笑地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由对林宛暗暗佩服。
    伙计以为林宛说的是邢寒，立刻满面惊喜地问道：“两位公子也姓邢，都是从山东来的，莫非与那中了头甲的邢寒邢公子是本家？”
    林宛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对，邢寒邢公子与我们二人是同宗。”
    昨晚林宛他们回来时，已经向这名伙计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和家族的姓氏，并且一一登记在册，以便官府日后查证。没想到这伙计倒是记性很好，记得这么清楚。
    林宛继续问道：“你们这状元楼里如今住着多少考生？今日又有多少人考中了？”
    伙计想了想，道：“回公子的话，我们状元楼里一共有两百多个房间，每年科考期间都会住满，还有些考生来了，却因为没有房间而只好另寻住处。昨晚赵公子和邢大公子他们二人来时，也只剩下后院小楼最贵的那两个房间了。”
    林宛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的确是贵，一晚上五百两银子，够平常百姓家过好几年的了。
    伙计接着道：“今日榜上有名的大约有三、四十人，能来状元楼住的，若不是有些把握的，就是家里富裕的，所以我们状元楼每年都会有不少人考中。今年因为头三甲只设立了一百人，所以，考中的人并不多。遗憾的是邢寒邢公子没有来，否则我们状元楼来年的生意还会更好一些。”
    林宛淡淡一笑，道：“你们这状元楼每年就靠这科考的这几个月，也能赚不少银子了，还不知足吗？”
    伙计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道：“公子说得是。”
    林宛想了想，继续问道：“那没考中的人，是否今日就要离开了？”
    伙计立即点了点头，答道：“回公子的话，没有考中的今日下午多半就要退房离开了。”
    林宛微微点头，又问：“那考中前三甲的考生，又会如何？”
    伙计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公子的话，每年都一样，考中了三甲的进士，接了旨之后，就会回乡去候命。中了二甲的进士会留在京中，等候宫中调派的旨意。头甲的前三名会在三天后进宫面圣，经过殿试决出状元、榜眼和探花。”
    林宛暗暗留意着伙计的神色，话锋一转，试探着问道：“听说之前住在这里的刘义君刘公子很有希望考中前三名的，难道他竟然连二甲都没有考中吗？”
    那伙计有些迟疑，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官府不让小的声张，但昨日有两位公子回来后，就已经开始议论此事了。今日一早，官府也来人问过话了。”说着，将手挡在嘴边，用更低的声音，道：“那刘公子昨晚被人杀了，而且，听说他还杀了人。”
    林宛不由一怔，暗道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状元楼的伙计都知道了的事情，一定已经不是秘密了。蹙了蹙眉，继续打听道：“小二哥，你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伙计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只知道昨日上午，刘公子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官差来问，小的也是这么说的。”
    林宛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这小伙计也是个老江湖了，不该说的，就算心里有数，也不会讲出来的。
    那伙计见林宛没有什么问题了，知趣地道：“二位公子慢用，小的先退下了，小的就在门外，二位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林宛微笑点头，不再言语。端起面前童心妍帮她盛的一碗清粥，慢慢吃了起来。
    心中却暗暗思量着，此案乃京城一大丑闻，皇上一定会让办差的官员尽力遮掩，也一定会命刑部尽快结案。今日下午应该就会有官差再来问话，等他们问完话，自己等人就可以和那些未考中的外地考生一起“离开京城”了。
    三人吃完早饭，闲适地坐在房间里看热闹。
    每隔一会儿，就会有宫里的小公公来报喜，接到喜讯的考生喜笑颜开地接受众人的恭贺，然后给宫里来的公公悄悄塞赏钱。
    昨日林宛等人见过的那位牟公子考中了第十一名，名列二甲之中，是目前楼下那些考生中成绩最好的一个。
    牟公子名叫牟千取，也是从山西来的，与刘义君是同乡。牟家和刘家都是山西的大家族，这次来科考，二人自然是较着劲儿的。原本因为刘义君投靠了柳家，所以占了上风。可是，如今却峰回路转，刘义君死了，他却可以衣锦还乡了。
    看着眼前人生百态，林宛不由勾唇一笑，感叹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人生四大喜事。然而最后到底是喜是悲，谁又能说得清呢？”
    童心妍轻笑摇头，道：“宛儿哪来的这么多感慨呢？喜就是喜，悲就是悲，为今日之喜而喜，莫为明日之悲而悲。如果总为将来可能会有的不幸而愁眉苦脸，那这一生，岂不是就这样愁过去了？”
    林宛闻言，不由展颜一笑，道：“童姐姐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经你一言，妹妹我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童心妍嗔了林宛一眼，笑道：“宛儿就知道拿姐姐寻开心，我哪里有什么大智慧，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事儿，知道怎么宽慰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