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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叶云澜右足为他着靴,沉声道:“地上寒凉,师弟赤足下地实在不妥,以后切莫如此。况且昨日师兄已告诫过了,你体内伤势未愈,暂时还离不得寒玉床温养,师弟可是又忘了?”
叶云澜默不出声,一旁的容染却开口:“贺兰师兄,我现在才知,你对阿澜竟是如此关怀备至。”
贺兰泽仔细将云履整理妥帖,才起身道:“我为师兄,当然是要关心师弟。”
“可我却第一次见,贺兰师兄肯蹲身为人着靴。”容染轻笑道。
“不过些许小事,随手便做了。叶师弟伤重在身,自然是要照顾得周全些。”贺兰泽面不改色说着,侧身看向容染,眉峰微挑,“不过我倒有些疑惑,叶师弟明明生得不差,以前容师弟为何却总与人说,叶师弟是因相貌丑陋,才不得不带上面具遮掩?”
容染笑容不变,道:“我不这样说,又怎能避免阿澜被那些好色之徒觊觎?毕竟阿澜当初之所以带上面具,不过是为了能避免些许烦扰,能够专心练剑而已。”
他在‘好色之徒’上加了重音。
贺兰泽:“……想要专心练剑,未必要带着面具。藏头露尾是鼠辈所为,只会平白惹人生嫌。天宗弟子,从来正大光明。”
“师兄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容染道,“不过而今秘境出事,师弟相貌已经被许多同门瞧了去,带不带面具,确实也都无所谓了。”
贺兰泽却忽然反问:“容师弟也觉得无所谓么?”
“哦?”容染柔声笑道,“师兄此言何意?”
贺兰泽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淡淡道:“你自己应当明白。”
这两人话语间暗流汹涌,气氛怪异,叶云澜有所觉察,只猜测容染大概也是和上辈子那般,爱极了贺兰泽,而贺兰泽此番留他疗伤,恐怕已激起了容染怒火,言语之间才如此咄咄逼人。
此刻容染心里,不知已经在怎么寻思着将他解决干净。
上辈子贺兰泽厌恶他至此,容染尚要在他脸上划痕泄愤,这辈子,怕是要将他挫骨扬灰,兴许还犹不解恨。
他已懒得深想。
三百年时间太过漫长,世事如大梦走过,他回头看向这些故人,就像是隔着一层厚重遥远的纱。
爱与恨,都没能留下多少了。
毕竟爱恨皆是奢侈之物,一个人一生里就只有那么多,消耗光了,也就没有了。
他只是觉得吵闹。
叶云澜单手支着头,阖上眼,只觉胸口的闷痛愈发强烈。
自受伤以来,他体内经脉破碎,气血不顺,便时常如此。
忍不住掩袖低低咳了起来,血沾上雪白衣袂。
“阿澜!”容染快步走过来为他顺气,“你如何了,怎么忽然咳血?”
贺兰泽抿唇不语,只站在旁边看着叶云澜,待咳嗽声止,却上前挤开了容染,强行把人抱了起来,走向寒玉床。
“贺兰师兄!”容染跟在他身后喊,贺兰泽没有理。
太轻了。他想。怎么这么轻啊。
将人在床边轻轻放下,想去擦对方唇边血,手却被对方拍开。
叶云澜侧身躺在寒玉床上,发如乌藻铺散开来,垂着眼,低低道:“你们走吧。我想要休息了。”
他语声微哑,眉目盛满疲惫和厌倦,说完便阖了眼,一副再不愿理人的模样。
容染本欲出口的关心被堵在了喉咙里。
贺兰泽拧着眉,给容染使了眼色,“容师弟,既然叶师弟都这么说了,我们便先出去,让师弟一个人静养吧。”
容染五指微微攥紧,牢牢凝视了叶云澜一会,尤在他唇上殷红停留,半晌,才被旁边的贺兰泽拉了出去。
门被贺兰泽轻轻掩上。
雨还在下。
容染站在门外,手里抓着那柄竹伞,没有撑开。
只是飘飞的雨丝还未靠近,却已被他周身逸散的灵力荡碎在空气里。
“贺兰师兄,”他开口问,“你告诉我,阿澜伤势到底如何了?”
贺兰泽道:“叶师弟被神火精魄重创,经脉破碎……”
容染打断道:“我知道他经脉有损,可神火精魄不是已经被压制了吗,若好生将养,怎还会继续咳血——”
“纵然压制,神火精魄偶尔还是会逸散出一点气息,以师弟如今的身体,怎能承受得住?咳血已是常事。”贺兰泽沉声道,“所以我才叮嘱他不要随意离开寒玉床,要他平时多加静养,避免心绪激荡,而且绝不能妄动灵力,如此才能减少神火精魄的异动,令他自己少受些苦。”
容染抓住竹伞的手却越攥越紧,“可若真如你所言,这样下去,阿澜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神火精魄的气息每散出一分,他的经脉越会损伤一分,长此以往,他……”他顿住了。
贺兰泽:“若每日用灵药吊着,躺在寒玉床上温养,想要如常人般活上数十百年,其实也并无问题。”
容染面上神色变幻半晌,忽然道:“我去找师尊出手。”
贺兰泽却摇头道:“容师弟,不必再去做无用功了。你该知道,当时秘境出事,在我和众弟子恳求之下,宗主已经破例出手过一次,这才勉强保住了叶师弟一命。可即便宗主,也只能将神火精魄压制,却无法将之拔除,你再去求请一次,结果还是同样。何况宗主修无情道久矣,即便你是他唯一的亲传徒弟,恐怕也未必请得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