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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莫非您之前,当真是在骗我?”
他?语气低沉委屈,话语却咄咄逼人。
“您说不会再与他人结为道侣,是因为早已与人结成婚契,身侧之位,已无空余?”
道侣。
沈殊慢慢咀嚼这个词汇。
叶云澜越不回?答,他?心中那头恶兽便越有想要破笼而?出的冲动。
阴影在脚底涌动。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己观察了许久的猎物,忽然很想要把这个人一点一点全部缠卷起来,彻底融进自己黑暗污秽的生命里。
师徒不够亲密,道侣更为动听。
从那不见?天日的魔渊里爬出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占有什么东西。
所以,叶云澜身边最?亲密的位置,除他之外,谁都不能占据。
却见叶云澜闭了闭眼,苍白容色透出一点疲惫。
他?道:“为师从不说谎。”
“我说过,此世不会与任何人结为道侣,便绝无虚言,无论过去或是而今。不仅如此,我此生此世,也绝不会对哪一个人生出情爱之心,无论那个人是谁。”
他?睁开眼睛,目光清冷寂静,缓缓道。
“沈殊,你想要听我发誓吗?”
他?没法向沈殊解释前世之事,也不想沈殊再因?那点他无法回?应的期待而?不知分寸。
秘境中危机四伏,而?他?已时间无多。
沈殊神色一僵,便见叶云澜当真要划破指尖在虚空中涂抹发誓,才慌了神,忙去握住叶云澜手腕阻止他?动作。
“师尊不可!”
血誓一旦结成便不可消弭,违背誓言的修士很快会遭受天道反噬,身死道消,他?怎么可能让叶云澜发下这样的誓言!
对方手腕瘦的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折断,血在对方指尖往下淌着,滴在地上,如绽开的红梅。
沈殊握着对方手腕,弯腰低头,凑过去用舌尖为对方舔手上的血。他?尝到甘甜滋味,与魔渊里那些魔物肮脏腥臭的血液全然不同,不禁啧了一声,道:“徒儿不过开开玩笑,师尊如何当真?”
抬头见?叶云澜面无表情看着他?,“开玩笑?”
沈殊眨了眨眼,露出一点无辜表情,然而叶云澜并不吃他?这套,面色丝毫不见?好转。
他?只好低下头,用额头贴上叶云澜苍白手背,低声下气地道起歉来:“是徒儿错了。徒儿相信师尊的话,方才只是徒儿一时口不择言,师尊莫要见?怪。”
叶云澜只冷着脸将手抽回。
指尖伤口已经愈合,上面还残留着润泽水光,和方才沈殊柔软舌尖触觉。
他?慢慢蜷起手指,掩于袖中,控制不住低咳了两声,又缓缓将喉间腥甜咽下。
他?看向面前低着头的徒弟。
“沈殊,这世上人有许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叶云澜开口,“为师不过其中之一。”
“……你还要见?过许多人,走过许多路,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沈殊表情变了变,反问道:“那师尊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吗?”
叶云澜淡淡“嗯”了一声。
沈殊:“是什么?”
叶云澜道:“我所求,此生已不可得。”
沈殊眸光染上幽深颜色,道:“师尊不妨将所求告诉徒儿,师尊得不到的,徒儿或许能够为师尊寻得。”
叶云澜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必想了。”
沈殊道:“师尊不说,又怎知是不可能?”
叶云澜道:“时光不可倒流。”
而?人死难以复生。
空灵的歌声从宫殿深处传来,叶云澜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循着歌声往宫殿深处行去。
沈殊看着他?修长背影,那身白衣套在他身上愈发显得空荡寥落,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就像一团聚拢而来的雾,给人留下美好的海市蜃楼之后,倏然之间便会被风吹散了。摸不着,留不住。
堂堂魔尊,世上莫非还会有他?留不住的东西?
他?薄唇微扬,笑了笑。狭长眼睛里满溢着戾气邪性,迈步追了上去。
阎王殿后是一个巨大深坑,深坑空洞难以见?底,只其中有一条蜿蜒向下空中走廊。
走廊朱瓦碧栏,地上堆砌着灰白石砖。
叶云澜站在走廊前看了半晌,便欲迈步走上去,被沈殊扯住衣袖。
“秘境凶险,师尊难道不怕这走廊也只是幻象,走上去便会坠入这无底深坑吗?”沈殊不赞同道,“要走,也是徒儿先走。”
说罢便大步迈了上去。
这几年闭关,沈殊个子窜的快,而?今已经比他?高上些许,大步走在前方,以叶云澜的力气想拦都拦不住。
便见沈殊踏上石砖,用力踩了踩,脑后束着的长发也跟着微微摇晃,而?后才转过身,冲他微笑。
“这走廊尚还结实,师尊过来吧。”
叶云澜安静地看了他?一眼,迈步走过去。
两人并肩往下走。
这走廊在黑暗中往下蜿蜒,坡度甚陡,长无尽头。叶云澜是凡人之身,走得稍有些把握不住平衡,只能扶着栏杆往下走。他?望向外边的黑暗,随着他?们深入,黑暗里也渐渐浮现出一些景象。
不仅仅是景象,还有声音。
深坑黑暗里浮现出一大片燃烧不尽的火海,里面放着一眼望去难以计数的巨大油锅,油锅里泡沫涌动,无数鬼魂挣扎,发出刺耳声音,还有更多鬼魂从幽深黑暗里突兀出现如同饺子般坠落入油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