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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邱志被兀君牢牢按住,只能微微抬头怒视着薛晏清。
这可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他难道还敢当众殴打自己不成?
薛晏清却根本不打算打一顿便宜了他。
跟阴沟的老鼠计较,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他沉声道:“指摘他人在前,污蔑我妻在后。兀君,你送他找到他夫子那,让夫子好好教他什么是圣人之言。”
“我妻”二字一出,虞莞心头一跳。
兀君领命,领着那獐头鼠目的书生离开了。
周遭几个惊疑不定的目光散去。方才这架势,他们还以为要动手出人命呢。
薛晏清再多看这闹剧一眼,他见虞莞眼中笑意清浅,未有郁色,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道跨过门槛,进书斋时,虞莞笑道:“殿下真是好手段。”
她都差点以为兀君那架势是要揍那书生一顿,哪想到是要把他扭送去夫子那。
纵使他夫子不施下惩罚,对这人来说也是好大个没脸。
“不及夫人伶牙俐齿。”薛晏清回道。
虞莞笑了笑,想起方才心口的震动,没说话。
若不是薛晏清最后真的惩治了那人,她纵使再伶牙俐齿,也只能占一时口舌上风。
从前他叫“夫人”,虞莞已经渐渐习惯了。
倒是在外人前称“我妻”……
这二字,激起她心中别样的波澜,不足为外人道。
表面看上去,两人一脸风平浪静,仿佛刚才那老鼠并未扰了他俩好兴致。
书斋迎门进入之处摆着《三百千》与各种常见的经书,两边各立了五六书架,满满当当地码满了书。
一眼看去,颇有书海无涯之感。
几个书生皆环绕在一处书架之前争论着什么。
见门口有人来,他们仿佛被人惊扰了好梦,竟都放下手中的书,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虞莞默然片刻,感觉有些对不起掌柜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走向那个书生聚集的书架,他们方才看的书摆放得东扭西歪,一眼就能辨认出。
虞莞抽出一本,封面上两个大字——《礼记》。
她心中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轻轻掀开封皮,果然。
第一页不是什么“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而是一幅人物画。
画上一男一女,男子带着头巾着书生衣袍,女子则珠钗满头、罗裙委地,体态风流婀娜,只是一条狸尾藏匿在身后若隐若现。
这分明是拾翠闺中爱给她夹带的情爱话本。
只是套了个五经的壳子,就敢放在显眼之处售卖,这书斋还真是……
虞莞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店门口的掌柜身上,想看看是何人这么胆大包天。
那掌柜对她做了一个噤声告饶的手势,讨好地笑了笑。
虞莞回以一个笑容,打开那话本兀自翻了起来。
画上的女子果然是个狐妖精怪,她见画上另一男子俊俏、就动了心思勾引他一道寻欢作乐。
虞莞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翻,一边在心中点评:文笔尚可,不过这剧情仿佛有些熟悉。
一本薄薄的《礼记》很快翻过了一半。
正看到高潮处,虞莞恍然忘了外界,正欲探究那书生发现爱人精怪时当如何作为。
猛地听见背后一清冷男声:“夫人看什么如此入迷?”
“啪”地一声,虞莞阖上了书,心虚地回头。
她顿悟了方才那些客人们恍若梦中惊醒的滋味。
薛晏清见到虞莞手中捧着的书,题名乃《礼记》二字,只觉疑惑。他这小妻子不像治学大儒,为何经书看得如此痴迷?
却在翻开第一页时,剑眉一蹙。
虞莞心中惴惴。
她曾经光顾过薛晏清的书房,最出格的书籍不过几本游记,这种情爱话本子让他这个端方君子,不知会作何反应。
殿下他应当不会觉得自己不庄重……罢?
薛晏清翻了一页,见是一男一女并立,二人眼神勾连,心中就明白了三分。
再往后翻了翻,“被翻红浪”“罗帐情浓”,床笫之间的各种香艳之词映入眼帘。
他表面不显,握着书的手却如同捧着烫手山芋,掌心微震。
他抬头,却见虞莞面上飞起酡红云霞,微微低着头不语。
“夫人……”他阖起书来,“若是爱看这些,不如买回去一道参详。”
虞莞猛地抬头,愣愣然看着薛晏清,却见他已经放下了《礼记》,从同排的书架中抽出了《中庸》《尚书》等书。
不用说,都是套了个圣贤书壳子的闲话本子。
虞莞默了片刻,她实在没有想到薛晏清面若坦然,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无:
这反使她心中更没底:“殿下对这种书也感兴趣么?”
不像啊?
薛晏清“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其实,只是他从这话本子中,惊觉妻子或许并非传统闺中女子,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瞧她丝毫没有大惊小怪的神色,或许是个中熟手也未可知。
自己若是倾慕于她,也当多读读这些话本,才算知己知彼。
薛晏清挑了几本出来,薄的厚的都有,一本两份,显然是自己也打算一探书中端倪。
虞莞被一连串意料之外的举动震得有些麻木,或许改日薛晏清找她讨论话本情节,她也不会大惊小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