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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人越众而出:“副将军。”
林玄英跳下马来,随手将马拴在树上:“原地驻扎吧,等夜间再分批行进。”
“是。”
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黑色军队一眼望不见尽头,沉默地隐入了深林中。
林玄英:“照这个速度,多久能到都城?”
手下:“若无阻挡,十五日可至。”说着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林玄英出发得挺早。
甚至在端王的手信寄来之前,他就已经找上了尤将军:“端王要反,单凭他那点私兵不够,必然会从三军借人,合围都城。按理说中军与他蜜里调油,但眼下燕国在内乱,中军要为边防留人,没法倾巢而出。所以他很快就会找上右军。”
尤将军脸上的肥肉都在打颤:“我们南境也不太平啊!”
羌国女王原本正与燕王打得火热,都已经要联姻了。如今图尔气势汹汹一朝杀回,杀得燕王丢盔弃甲,节节败退,竟逃进了羌国境内。
羌国本就是菟丝子一般依附于燕国的弱小国家,这回遭了池鱼之殃。兵荒马乱中,大量难民无路可逃,朝大夏涌来。
这群羌人本身没什么武力,耍起阴招来却一个赛一个地狠。偷点钱粮只能算入门的,甚至有人先是装作行乞,进入好心的农户家中,冷不防在井水中下毒,屠了全村老幼,再挨家挨户搜刮细软,扬长而去。
尤将军这草包在南境过惯了舒坦日子,何曾遇上过这等阵仗?正自焦头烂额地搜捕难民,一听林玄英说的,只觉眼前发黑:“那咱们要是出不了人……端王会不会发怒啊?”
听这楚楚可怜的问法,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王的人正飞在天上,拿弓箭指着他脑袋呢。
林玄英自然听得出,他真正问的是:“端王会不会收回许给我的好处啊?”
林玄英一哂:“你守着这头,我带点人出去。”
尤将军骇然:“玄英你不能走!你怎么能在这时撂挑子?”
“……那我留下,你去干禁军?”
尤将军不吭气了。
所有人都知道,连他自己也知道,右军事实上是靠谁在撑着。
林玄英站在他面前,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将军放心吧,我不会带走很多人。”
他带的人手的确不多,却尽是精锐。
林玄英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另外两军出了多少人,探到了么?”
“中军约莫五万人。”
“嚯,五万……洛将军这是豁出去了,誓要与端王同生共死了。”
“左军行踪更隐蔽,但派出的人数应当在我们之上。”
林玄英顿了顿,语气平板道:“都城的禁军加起来也才堪堪过万。”
即使周围的州府驰援,论其兵力,在身经百战的边军面前也不堪一击。
除非皇帝藏了什么天降奇兵,否则一旦三军形成合围,他在都城里插翅难飞。
只不过对于参战的将士们,这注定会是一场耻辱的胜利。从此之后千代万代,他们将永远背负叛军之名。
前来汇报的手下年纪很轻,几乎还是个少年。林玄英在余光里看见他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副将军……属下从军时,原以为纵使埋骨,也该是在沙场。”
林玄英目不斜视,扣上了水壶:“找个地儿歇息吧。”
练了球的小美女们以为终于摸准了庾晚音的喜好,当即在御花园中支起了球桌,以不畏严寒的奋斗精神打起了球来。
幸而天气晴冷,无风无雪,打着打着也就热乎了。
庾晚音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根本不会乒乓,更何况这绣球基本可算是一项新运动。但大家菜得半斤八两,加上拍马屁的有意放她水,倒也有来有回。
场面一时虚假繁荣。
几轮下来,或许是大脑开始分泌多巴胺了,又或许是宫斗场景成功进化到了单位团建,庾晚音久违地浑身松快,渐入佳境,甚至连旁人的叫好声突然弱了下去都没察觉。
直到漏接一球,她笑着转身去捡,才发现绣球滚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双脚边。
那双脚上穿着朝靴。
庾晚音:“……”
夏侯澹俯身拈起那绣球:“这是什么?”
众嫔妃行过礼后低头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全在偷看庾晚音的反应。
皇帝昨夜发疯、庾妃今早封后——这两则新闻之间,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关系?无数颗脑袋绞尽了脑汁都没想明白。
其实能在这样一本水深火热的宫斗文里存活到今日的人,多多少少都领悟了一个道理:在这儿活下去的最佳方式,就是不要作死。无数个惨烈的先例证明,斗得越起劲,死得越早。
但这条规则对庾晚音不适用。
庾晚音入宫以来,扮过盘丝洞,也演过白莲花,藏书阁里的大才女、不会唱歌的傻白甜、不谙世事吃货挂、怒怼皇帝清流挂、凄风苦雨冷宫挂……恨不得把每一种活不过三章的形象挨个儿扮演一遍,各种大死作个全套。
以至于其他人有心学一学,都不得其法,因为至今分析不出皇帝吃的是其中哪一套。
或许其精髓就在于这种包罗万象的混沌吧——有人这样想。
可如今她当了皇后,正值春风得意时,总该流露出一点真性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