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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好笑地看着他,罗止行还没有开口,外面突然传来罗杰含笑的声音。
    “国公,陆小姐来了!”
    蒺藜?转头看苏遇南一眼,罗止行笑着迎上去,就见到她正站在外面等。走到她身侧,罗止行揉揉她的额发,“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大事啊!”拍下他的手,陆蒺藜抱着胳膊望他,“罗止行,你是不是要娶别人了?”
    茫然抬着眼,罗止行想了片刻才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我不会娶萧明熹的。”
    “诶,这可不一定,我看就是你乐见其成,就等着陛下的圣旨了。”从书房中钻出来,苏遇南笑得不怀好意,“小陆儿我跟你说,他的话可是不能信的,你不知道,他和那个郡主从小的时候就很是玩得来。”
    忍着笑意,陆蒺藜故作可怜的姿态,低垂着目光看脚下,长叹一口气。“我哪里能不知道呢,郡主对国公是一片深情厚谊,知道国公的一切喜好,如今一桩天定的良缘要成了,也是一段佳话吧。”
    “可不是,到时候小陆儿要是伤神,不妨来与我吃酒啊!”认真地点着头,苏遇南趁机凑过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先一步将陆蒺藜拉在身侧,罗止行眯着眼敲她一下,“再胡说。”
    吐吐舌头,陆蒺藜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团东西给他。关于这个联姻的事情,她还真不急,前世就没有成功的事情,现在也不太可能。若是真的成了,那她还得先烧香拜佛庆祝自己摆脱命运了。
    毫不知她在想什么,罗止行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只觉得是一块软布,摊开后看了许久,才从歪曲的针角和稀疏的绣花中辨别出来,这是个香囊。
    “诶呦,小陆儿,你送块小孩子乱缝的布做什么?”苏遇南也凑过去,咋呼地喊了一声。
    立马黑了脸,陆蒺藜面红耳赤地反驳,“怎么能是乱缝的?你没看到这个刺绣,绣的还是竹子,这么用心的香囊呢!”
    盯着那个轮廓格外圆润的刺绣,苏遇南眼皮跳了跳,“小陆儿,你这就是诓人了,瞧这,顶多算个竹笋。不然,止行你说,这个东西能被叫做香囊吗?”
    转头看一眼气呼呼的陆蒺藜,罗止行莞尔一笑,直接将那香囊挂在了腰间,“我觉得很好。”
    嘴角抽搐这看着那与他周身装扮格格不入的香囊,苏遇南甚是倾佩地竖起大拇指,“是我的问题,我竟然还没有练就你那一身张嘴说瞎话的本事。”
    被顺了毛的陆蒺藜瞪他一眼,笑眯眯地围着罗止行说话。“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啊,也不见你来找我。”
    “没什么,忙着想办法拒婚啊。”随口答道,罗止行牵着她打算去院子的另一处,“罗叔费心种的果子快熟了,一起去看看可好?”
    没等陆蒺藜回答,罗杰倒是从外面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李公公。
    转头跟苏遇南交换一个眼神,罗止行将陆蒺藜推到身后,笑着迎上前,“公公怎的有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陛下有旨,宣国公进宫。”
    面色微冷,陆蒺藜紧抿着嘴角,这一刻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李公公这尖细又冰凉的声音了。
    第43章 小路
    “既如此,可否容我换身衣服。”依旧笑得温和,罗止行轻声问道。
    打量他一番,李公公的目光不由得在他腰间停了一瞬,才略有些困惑地移开目光。“国公的服饰并无不妥,莫要让陛下等了。”
    “如此也好,罗叔,等会你送陆小姐离去。”掸去衣服上的折皱,罗止行简单吩咐一句,便跟上李公公离去。
    皱眉看着他走远,陆蒺藜心中有些不安,皇上是为何要让他进宫,莫不是为了商议联姻的事情,他又该怎么回答才能不惹怒皇上?
    转眼看到了陆蒺藜脸上的担忧,苏遇南眼珠一转,笑着拍她肩膀打趣,“小陆儿啊,你看到没有,你的香囊可是让李公公都刮目相看了,你猜他能不能欣赏啊?”
    “我这香囊做工虽然不精巧,但胜在生动朴实,李公公见惯了精巧之物,难免会对我这香囊有所青眼。”毫不心虚地回他一句,陆蒺藜脸上表情才稍微好些,“他就这么被叫去,真的没事吗?方才我应该告诉他,暂时把那婚事应下来也行。”
    他这番去,恐怕还真的不是因为那朵不重要的桃花。苏遇南挑挑眉,故意装的不正经,“反正无论怎样都是他受着,他比你我精明多了,不用担心啊!”
    转头瞥他一眼,陆蒺藜叹口气,“你们都觉得他聪明淡然,什么事情都能够处理好,我也心知肚明不会出事,但我就是担心啊。”
    “啧,这一番真心真意,我可真得想办法告诉他。”重重点两下头,苏遇南笑着攀上她的肩膀,“行啦,你如今是想先回府去,还是跟着我吃酒去?”
    拿下他的胳膊,陆蒺藜不答话,转而走到罗杰面前,“罗叔,那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他回来了,烦请让小厮来告诉我一声。”
    也听见了陆蒺藜刚才说的话,罗杰心中愈发动容,连连点头道:“陆小姐放心。”
    这才笑着与罗杰道别,陆蒺藜走出国公府,却转身就堵住了苏遇南的路,“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事情?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大事?我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楼里新进了一批舞娘,我请他来观赏啊。”笑眯眯地抱着胳膊,苏遇南说的十分自然。
    摸摸下巴,陆蒺藜却觉得不对,“说实话,我不太信。”
    “那我也说实话,我确实是骗你的,但我不会告诉你真相。”同样认真看着她,苏遇南说得理直气壮。
    被噎住,陆蒺藜捶着自己的胸口,“苏公子,真不愧是做消息买卖的。”
    “诶,那可不,为顾客保守秘密是我们的职责嘛,往后陆小姐也都可以来找我做生意啊,说过了,给你免费!”眨几下眼睛,苏遇南风骚地拄着下巴。
    被他气笑,陆蒺藜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那我现在就做,不用免费,我出钱买罗止行的消息。”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桩生意做不成。国公爷可是我的大主顾,我人都是他的,自然不能背叛啊。”摸着金锭的一角,苏遇南惋惜得十分真情实意。
    陆蒺藜有些牙疼,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冲他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直到看着陆蒺藜远去,苏遇南才收了自己的笑容,转而目露深沉。他登上自己的马车,对外面的一个婢女吩咐,“这段时间,陆小姐那边的人,要看的更仔细些。”
    “是。”
    婢女低声地应了,苏遇南才闭眼后靠过去。真是不知道这两人都在搞什么名堂,恩爱有加的是他们,防备隐瞒的也是他们。
    “方才在国公身边的,除了陆小姐,另一男子是谁啊?”后半步跟着罗止行走在官道上,李公公突然出声。
    刚刚四散的思绪立马回归,罗止行转头轻笑,“是一位友人,闲散的公子哥,并无功名,李公公也不认得。”
    只点点头,李公公不再说话,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兴起一问。
    敛着嘴角,罗止行低眉一笑,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可正当他想要踏上直奔重英殿那条路的时候,李公公却又走过来拦住他的步子。
    “国公,今日陛下吩咐了宫女在前面洒扫,唯恐冲撞了您,不如随咱家换条路走?”
    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罗止行淡笑着点头,“如此也好,李公公请带路吧。”
    前跨半步到了罗止行的前面,李公公带着他绕到了另一条路上,相比于原本直奔重英殿的道路,这里显得没有那么庄严,古树代替了宫墙,偶尔的几缕花香,愈发添了些意趣。罗止行也不由得抬头看看四周。
    目光在触及不远处的一座宫殿的阁楼时,罗止行却沉下脸色,多了一丝严肃的气息。
    “前面不远处,就是公主殿下居住过的宫殿了。”不约而同地看着同一个方向,李公公平白多出一声感叹。
    低下头,罗止行将手拢在袖子里,“母亲早已成了过去,难得李公公还惦记着她。”
    “咱家入宫的早,有幸也见过公主,她那样高贵的人,自然是不敢忘的。”恭敬地道了一声,李公公转身绕过一个亭子,竟是已经到了重英殿的侧后方。“国公,到了。”
    眼睛细微地眯了眯,罗止行停下步子,“此前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条小路。”
    “国公身为外臣,自然是不知晓的,这条路往常并没有很多人走,只是宫人们来回走时方便些。”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就连声音,都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李公公低着他那仿佛永远直不起来的腰,躬身回道。
    扯动嘴角,罗止行也像是刚才随口说的一句,整理好了衣服就进了重英殿。上面高坐的,自然是程定。“微臣见过陛下。”
    坐在龙椅上,程定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足足让他跪了半刻钟,才冷淡开口。“起来吧,你这个荆国公,可厉害着呢,朕都不敢让你多跪。”
    心底冷冷一笑,罗止行脸上却是一片惶恐,直接扑倒在地。“微臣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陛下降罪。”
    “你能有什么错?朕同你开玩笑呢,朕叫你起来!”
    不曾流露出丝毫痛楚的样子,罗止行连用手撑一把地面都没有,强忍着腿的酸痛站直。
    这才算是微出了口气,程定转动手上的扳指,斜睨着他,目光在他的腰间顿了顿。“罗止行,今日有一批官员,都被朕罢黜了,你知晓吗?”
    “回陛下,微臣知道。”没有丝毫犹豫,罗止行低着头回应。
    没料到他会直接承认,程定沉默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追问:“所以说,这些人果真都是你私下搜集证据去告给御史台的?”
    挣袖一拜,罗止行遮住自己的唇角,只有声音十分冷静。“回陛下,确实如此。”
    大胆!拍案而起,程定手指着罗止行,“那些好歹都是朕的官员,朕何时需要你去私下检查了?”
    嘴角的嘲意险些藏不住,罗止行放下袖子,直对上程定的目光,“微臣以为,为陛下分忧是分内之事。那些人对陛下不敬,对朝堂不忠,微臣是想为陛下的朝堂尽一份力啊!”
    尽一份力,程定咬着牙笑,却又说不出话来,“好,那朕还要赏你不成啊!”
    “微臣不敢,如此小功,不敢领赏。”仿若未听出他的警告,罗止行启唇轻笑,整个俊秀的面庞都明媚起来。
    可那落在程定的眼中,就是大逆不道的笑,“罗止行,你还在跟朕装傻,你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陛下还想对微臣做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沉寂压抑了数十年的积愤,此时在罗止行的眼中毫无保留地显露,“微臣现在孑然一身,无朝职无权力,陛下还想要怎么动微臣呢?”
    从未见到过他的这一面,在这至高无上的位子上坐久了,程定早已忘记被人顶撞是什么感受。如今看着罗止行,手指气得发抖,却忘了该如何反驳。
    你看,他所凭借的,也无非是一身帝王的威仪。若是不把他当帝王看了,他又和街口的老者有什么区别。双目照样浑浊,身躯照样无力。
    隐下心底的话,罗止行继续开口,“我们罗家世代忠良,积累的名声不是空的,我父母的惨死,这些年来是没有人敢提,可百姓心中又可曾真的忘记?陛下不能杀我,至少为了您的面子,您不能在明面上杀我。”
    “当然,陛下也有很多种办法暗中杀了我,可是我记得,金国的小郡主可是看上了微臣。陛下一心想要和谈成功,应当也不愿意驳了人家的要求吧?”罗止行浅浅笑着,身体的姿势没有丝毫不敬,仿佛说的都是些恭维程定的话。
    凝视着他,程定到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很快压制下脾气,狞笑着坐了下来,目光却是直接看向他腰间的那个香囊。“朕约莫记得,你和陆家那个丫头很是亲近。你今日这番话,莫不是想要朕帮你辞去这桩婚事?”
    第44章 奏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程定的目光移到了罗止行的脸上,想要看看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变化。只是可惜,程定什么都没有得到。
    “陛下误会了,微臣这么做,都是为了帮陛下清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恭敬地敛着下巴,罗止行淡淡开口。
    凝视着他的脸,程定压抑着脾气点头,“很好,罗止行,朕竟然是到如今才看出你的真面目。未来时候还长,你好自为之。”
    “陛下说的是,未来时候还长,陛下洪福万年。”附身长拜,罗止行神色淡然,压根没有感受到程定的威胁一样,“倘若陛下再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先告辞了。”
    没有得到回答,罗止行直接站起身,转身前的最后一瞬,眼睛不经意地扫过了站着的李公公一眼。他还是半勾着腰,用最恭敬的一面对着程定,仿若还是那个皇帝最忠诚的贴身太监,能为他做任何事。
    冷眼看着罗止行离去后,程定压抑的脾气才顷刻爆发,抄起桌案上的杯子就砸在地上。
    “陛下息怒。”此时大殿上只有李公公一个人随侍,他连忙跪了下来。
    “这个罗止行,朕以前竟还真的以为他是个良善的,放纵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才知晓,他和他那个爹一样,都是包藏祸心,简直可恶!”怒声咒骂,程定更是厌烦地把桌上那一摞奏折也随手推倒。
    眼底迅速划过一丝光芒,又很快隐下去,李公公抬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程定的脸色,才跪行到他身边收拾残局。一边还不忘说些什么宽慰,“再如何,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找个错处将他处置了就好,不值得为这种人动怒。”
    “你说的倒是容易。”发了一通脾气,又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人,程定口吻略缓和了一些,“他现在徒有爵位,却压根并不当差,朕就寻不到合适的错处。往日里又装的太好,若朕说他为臣不敬,也没有说服力。更何况,朕今日处置的朝臣太多,要是再急着把他动了,难免让百官们寒心。”
    越说着,程定又起了怒火,“现在的状况,就只能放任他这么先过一段舒服日子。那帮没用的大臣们也不知是怎么做事的,罗止行暗中做了那么多事,竟然之前都毫无人察觉!”
    “陛下放心,以后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整理起来,只是原来不知道顺序是怎样的,李公公只好自己随手摆了,“他的爹当年都能反抗陛下,更何况是他?”
    这话倒是取悦了程定,罗止行父亲的死,直到现在都是他心中最隐秘的痛快事。微哂笑片刻,程定这才伸出手,拿起刚被李公公整理好的一份奏折。打开最上面的一份,刚看了个开头,他却又沉下了脸,眉头也皱在一起。
    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李公公慌忙又惶恐地跪下,“不知又是哪里惹怒了陛下,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请陛下降罪!”
    “不是你的错,起来吧。”嘴角微沉,程定捂着发疼的头,“是司天监呈上来的折子,合了罗止行和那个金国郡主的八字命理。哼,你猜猜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