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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替经国、朝宗他们考虑吗?他们还小,顾周翰那样的人,腾挪翻转之间就会把本该属于他们的资产吞没了。”
“周翰是瑾瑜的儿子,他不会那样做!”
“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做事总带着穷形极相,不可不防。”
周翰转身离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方知林氏看低自己母亲的出身。他欲如何?他要毁了这婚约吗?他太喜欢澧兰,那柔美婉顺的女孩儿,他记得自己握澧兰手时,她那不胜娇羞的神态。他既放不下她,又不忍伤害她。他按捺住心中的愤怒。
“对了,周翰,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岳父去北京赴任,澧兰并不同行,因为北京没有好的女校。澧兰平时住校,周末回家。一个女孩儿住那么大的宅子不安全,你岳父的意思让她跟我们一起住。”
周翰心中一动,“好!”北京的贝满女中其实不错,他猜澧兰愿意亲近他。
“澧兰的行李今天先送来,她人明天到。”
铸铁雕花大门缓缓打开,汽车顺着铺着砂砾的车道向前,车道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大荫浓。车道拐了个弯,豁然开朗,维多利亚殖民地风格的三层白色雄伟大宅伫立在远处。宅子由绒毯似的宽阔草坪环绕,楼前有灌木、花圃、喷泉和大理石雕像,大宅的两旁还有两座副楼。车子绕过草坪,向大宅驶去,停在敞开的正门前,门前站了一大群仆役。
“姑娘路上辛苦了。”女管家曹氏亲手为澧兰打开车门,她听说过未来大少奶奶的美貌,今天见了仍不免吃惊。她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就是自家的太太陈氏,而她小小年纪却胜过陈氏。陈家真是美人辈出,曹氏心里感叹。“太太和大少爷忙,这会儿都不在,请姑娘谅解。”
“曹妈妈太客气了,姑母已经告诉我。”
这声音真是委婉动听,曹氏想。
曹氏把仆役介绍给澧兰,又领着澧兰上楼看房间,三楼三间朝南的屋子便是澧兰的居室,两个叫秀竹和初夏的丫鬟贴身服侍澧兰。澧兰稍事收拾便下来逛逛这宅子。她站在一楼的走廊,看天光穿过一排落地长窗透进来。墙壁是淡淡的灰绿色,柱子是米黄色;棚顶也是米黄色,压着灰绿的多重石膏线。澧兰喜欢这殖民地风格的白色建筑,她曾看过父亲的英国朋友拍摄的槟城东方酒店和新加坡莱佛士酒店的照片,爱到不行,没想到她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也是这个风格。
“你来了。”
澧兰转身,周翰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澧兰含羞低下头,又抬头看周翰,“周翰哥哥,你不是忙吗?怎么这么早?”
“听说你来,就早点收工。”这人太直接,澧兰一脸窘态,她好像看到路过的婆子都笑了笑。四个月不见,澧兰又有变化,她一直在从女孩儿的青涩里缓慢脱身出来,化茧成蝶,越来越美丽,其实原来的那个茧子也皎洁得耀眼。周翰第一次见澧兰穿洋装,米白色底子灰色竖条纹的长裙,腰间束细腰带,勾勒出曼妙的腰身;脚下是米色暗花纹的绸缎系带高跟鞋;肩部同色系的蕾丝呈露出纤秀的颈项和锁骨;肌肤莹澈。周翰想这个领子大小对自己正好,再大点也无妨,对别人吗,他还是希望她全部包起来。澧兰还梳了西式的发髻,头发挽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美极了。那澄澈的眼波微微一转,就在他心里激起一圈涟漪。她上个月才满15周岁,他喜欢这样看着她长大,可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
“喜欢这宅子吗?”
“太喜欢了。你知道我曾经看过新加坡莱佛士酒店和槟城东方酒店的照片,爱得不行。这个宅子跟它们很像!”
周翰就喜欢她对自己这样坦白,“那么,将来我们一起去新加坡和槟城。”
“当真?”
“放心!我带你出去转转。”
澧兰带上奶白色的遮阳帽,微微翻翘的帽檐下露出生动的眉眼,她莹润光泽的手臂在周翰面前掠过。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周翰总有种勾魂摄魄的力量,可他知道澧兰并不是妖艳的女子。
顾家的园子包括前后两园,前面是西式园林,被车道分成两部分。车道一侧如澧兰刚才所见,是大片的草坪、花圃;而另一侧则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中掩映着花树、凉亭、温室和网球场。凉亭很别致,金属框架镶嵌着玻璃,澧兰说跟伦敦的水晶宫如出一辙,下雨的时候可以在里面喝茶,周翰笑着看她,说好。周翰很想抱抱她,可林氏的话言犹在耳,他克制住自己。周翰问她打网球吗?澧兰说打得不好,一则自己力量小,再则父母约束着不让多打。周翰问为什么,澧兰说网球打多了,一只胳膊会变粗,父母觉得不美观,所以不让。也是,这般美丽的手臂变粗了,确实可惜;她对自己如此不遮不掩,周翰着实喜欢。
他们转到后园,却是个中式园林,积石为山,引泉成瀑,池塘在园子中心,池塘边点缀亭台楼阁。其中间以奇树,杂以花药,又有绿荫森森的千竿修竹围出一线羊肠曲径通到大宅的后门。澧兰感叹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居然有这么大的园子。周翰说男仆们都在副楼起居,不受召唤,不得进入主楼,澧兰在大宅里尽可随意。澧兰略问了下他生意状况,周翰看她不经意的样子,知道她其实担心。他也没什么不可对她说的,而且近来情况好转。他将顾家的各种生意都大致对她说了说,澧兰静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