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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抱!”朝宗抱着猫走过来。
周翰把弟弟连同猫一起抱到膝上。
“哥哥,‘挖煤’好?‘糊了’好?”
“什么?”周翰摸不着头脑。
澧兰看着他娇羞地笑笑。
“猫的名字。”小囝把猫的爪子放到嘴里咬。
“啊......”这是什么名字?“糊了”是什么意思?昨天与他做生意的泰国商人送他一只猫,猫的耳朵、脸和四肢的毛色渐变成黑色。商人说这种猫从前只在泰国的皇宫和大寺院里饲养,他便把猫带回家给弟妹们玩。“为什么叫‘挖煤’和‘糊了’?”
“兰姐姐说它挖煤,毛‘糊了’。”
小孩子的表述不很清楚,但周翰明白了,澧兰是说小猫长得像煤炭工人。黑脸、黑脚确实像刚出矿井的工人!澧兰又说小猫的毛色像烧糊了的样子。再形象不过!“都好!”他咧开嘴笑笑,小女孩真有意思。“澧兰,你喜欢哪一个名字?”
“‘挖煤’吧。”女孩子满面娇羞。
“那就叫‘挖煤’!”
朝宗追着猫楼上楼下“挖煤”、“挖煤”地叫,仆人们都掩不住脸上的笑。上海滩的阔少养了一只叫“挖煤”的猫!猫愿意吗?
晚饭后,澧兰对陈氏说,母亲林氏催她去北京过年,陈氏问打算什么时候走,澧兰说后天就是腊月二十六,不知可不可以。陈氏正要安排仆役们同行,不料周翰插话说,“澧兰,我送你回去。我二十八日往回走,要是舅父、舅母肯收留我一夜。”两天的路途,中间还要在南京下关坐船过长江,又要在浦口和天津转车,他放心不下他的女孩儿。
“我年三十再回南浔。母亲和经国他们先回吧。”
“不要,周翰哥哥,你忙吧,家人们送我回去就好。”
“年关上还好。麻烦母亲帮我担待一些。”
周翰和澧兰对坐在沪宁线火车的头等车厢里。鹅绒包裹的宽大椅子软绵绵地把人托住,织锦窗帘上是名家设计的图案。车速不快,江南深冬的大地上感觉不到岁时的肃杀,窗外的天气晴朗得像晚秋,树木还是苍翠的颜色。周翰觉得一切皆好,只是身后的女人巴黎香水味有点重,哪里比得上澧兰身上的处子清爽气息。周翰带了许多账目、文件来看,待他忙完了眼前的一堆文件,不由得开始端详面前的女孩儿。澧兰垂着眼睫在看书,周翰的视线从她吹弹即破的瓷白肌肤、娇艳欲滴的唇往下滑,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可恨她领口有点高,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又回来,他发现澧兰的阅读速度很快,不知在看什么书,不是中文的,也不像是英文的。他伸出手来压在她书上,澧兰惊讶地抬头,
“你在看什么?”周翰把书拿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看不懂,应该是法文的,他能识别出那书写。
“布拉热洛纳子爵。”
“什么?”
“就是‘三个火枪手’的续篇的续篇。”
周翰不由得咧一下嘴角,这个调皮的女孩儿,他只看过英文的三个火枪手,不知道还有续篇和续篇的续篇。
“好看吗?”
“好看!我喜欢看他的历史小说,‘黑郁金香’、‘侠盗罗宾汉’、‘红屋骑士’、‘玛戈王后’、‘四十五卫士’,每本都精彩!”
周翰想她的法文程度应该也很深了吧。自己居然比不上这个女孩儿。不过也好,他专心赚钱,她来教子育女,真是天作之合!
“澧兰,你不要学别人把头发剪短,我不喜欢,好吗?”他突然伸手摸她的秀发。
“嗯。”他居然当众抚她的头发。周翰看她芙蓉向脸两边开,禁不住又伸手抚摸一下她的脸。
他们在南京下关过长江,冬季的长江木叶下落,水流滞缓,渡口边枯黄的芦苇在风中簌簌作响。江面很阴冷,轮渡上只有撑在头顶的凉棚,冷风从没有封闭的四围往里灌。澧兰却兴致不减,她尽力向远处了望,周翰问她看什么,她说想看看燕子矶。
“为什么?”
“洪武大帝不是要用它做秤砣,称我江山有几多吗?”
“在那边,方向错了。”周翰懒洋洋地说,他笑她方向感太差,澧兰也跟着娇俏地笑。周翰庆幸他跟着来,轮渡上很多人都注视这个美丽的女孩儿。江面上的风太凉了,他从后面双手交抱,把澧兰环在怀里,他看澧兰红了脸,就说,“你不用多想,天太冷,我取取暖。”其实他想得更多,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轮渡靠岸,澧兰要回转身准备下船,她头刚转过来,唇就碰到周翰的嘴,他早就俯下头来等她入彀。他握着她的手,微笑着看他害羞的女孩儿,一路牵她到浦口车站。澧兰疑惑周翰为什么让家人买了三个头等卧铺包厢,他们只带了男、女各一个仆役。他们上了津浦线的火车,周翰说,“我跟你一个包厢。”
“不好吧。”
“放心,我不会侵犯你,我怕晚上不安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担心家人们闲话。”
“随便他们怎么说。顾忌太多,反而不成事。你早晚都是我妻子,不要太在意。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希望我......?”
澧兰绯红了脸,不理他,周翰微笑。他一向很忙,他们很少能单独在一起,此刻周翰没有事务缠身,人就不那么严肃了,他逗着澧兰说话。他问她学校里的功课,最喜欢什么课程,不喜欢什么功课,不上课的时候都做什么?她说最喜欢骑马课,这倒是令他吃惊,她那样柔婉的女孩儿居然喜欢骑马,她总有让他惊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