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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怕了?”周翰把她整个环进怀里。
    “这么黑,你难道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黑夜。”
    “我问你,要是在荒山野岭,孤零零一个年久失修、快要倾圮的房子,就你一个人,方圆几里不见人烟,你还不怕?”
    “怕!”周翰微笑,宝贝还能描述地更恐怖些吗?
    “看吧。”澧兰得意。
    “怕长夜寂寥,不给配个狐仙吗?”
    “顾周翰,你!”
    她要抬腿踢他,被周翰夹住腿,“我就要你这只小狐狸!小心,在船上,别摔着。回舱里吧。”
    孔妈服侍澧兰洗漱、洁净身体、换衣服时,周翰自去大船上巡视一周,交代事情。待他回到“梭飞”后舱,看见澧兰坐在铺上拿着黄杨木梳把玩,她拉着周翰坐过来,把身子偎贴进他怀里,“我很喜欢你送我的梳子。”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澧兰,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周翰抚弄她头发。
    “哥哥,我绝不会离开你!”
    澧兰拿着巾帕伺候周翰盥洗,她洗了毛巾给周翰擦身子,“在船上,比不得家里,你将就些。”
    “天气热,流了很多汗,黏黏糊糊的。可惜河水脏,否则下去游一通,多清爽!”
    “在波士顿,你是不是经常跳到查尔斯河里游泳,炫耀你的健硕,吸引女人?交代!”澧兰打趣他。
    “宝贝啊,污染严重的一条河,还游泳?”周翰笑,“我们划赛艇时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尽量避免水溅到身上。谁要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一定要去医院注射防止感染的针剂,否则后果很严重。况且,我心里只有你!”
    澧兰妩媚地看他一眼,在他胸膛上温柔一吻,周翰顺势搂住她亲热,手极不老实,“小狐狸,可惜你怀孕了。”他贴着妻子耳朵,气息不匀。娇娆的小妖精,即使怀着孩子也勾人心魂,穿着仆妇们的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却依然华色含光、体美容冶,没有丁点颓态。
    第49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8)
    “地雄吴楚东南会,水接荆扬上下游”,说的就是镇江,有三千年历史的文化名城,扼漕运之咽喉,与扬州一水之隔。
    早晨,他们在镇江城郊的谏壁镇换上两艘加拿大昌兴轮船公司的江轮,周翰打发了木船,依旧把“梭飞”系靠在货轮尾部,供妻子休息。为防日机轰炸,周翰高价租赁下外籍货轮,待进入长江一看,满江上都是以障眼法挂着英、美旗帜的船,唯他独树一帜,悬挂加拿大国旗。周翰放眼望去,江上航行的各种船只都拥挤不堪,难民们挤占了船上所有的角落,每一艘船都超载。
    货船中午靠近南京浦口码头,码头上乌压压一片挤得满满的,北地的陷落,使得这里人潮涌动,大批携家带眷的难民带着随身换洗衣物和少量银钱细软,裹身其中。周翰和船长商议不要靠岸,继续前行去上新河镇,他们都怕货轮靠岸后有去无回。
    货船靠近江岸行驶,周翰脸色阴沉地看着岸上难民们呼儿唤女一片嘈杂,随处都可见被丢弃的物品。小脚老妇扯着幼儿、攥着行李坐在独轮小车上,由体壮的儿孙前拉后推地执绳挽车;襁褓中的婴儿由父母抱着或背着,稍大一点的孩子坐在大人挑担的箩筐里;凡是能行走的孩童和妇女全都徒步;完全无代步工具的人们将简单的行李通通背在身上,滚滚不休的难民潮踏上颠沛流离之路。
    周翰忽地走去驾驶舱让两艘船停下来,他把妻子安置到货船上由孔妈和工友照料,自己则解了蓬船带一个健壮的工人向岸边去。
    8月25日晚,陈俊杰携一家数口终于抵达浦口。入住酒店后,妻子立刻给娘家打电话,接电话的仆役讲老爷和太太几日前已奉调去昆明,两人登时呆若木鸡。妻子说无论如何先去岳家落脚,歇歇孩子们走乏了的腿,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行人去浦口码头渡江,结果发现码头上挤得水泄不通,等待过江的人比肩接踵,南下的许多人被滞留在码头上。而难民们仍源源不断涌来,争先恐后地想挤上船。俊杰怕妻、子遭踩踏,便说目下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不急在这一日,明天再来。连续数日,码头上人山人海,项背相望,长江确实是天堑,限隔南北,他们一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能飞渡。
    俊杰带着妻子、仆妇沿着江岸向西,希冀在远离人群处能够找到船只过江。两岁的女儿嘉卉由妻子和仆妇们轮流抱着,俊杰把5岁的幼子炎武背在身上,8岁的长子闻天只能徒步。他能想到的办法,别人也能想到,一路向西,他们始终甩不掉浩浩荡荡的难民大军。有船只靠岸,顷刻间就被难民抢占,轮不到挈妇将雏的他。
    大家走了两个多钟头,始终找不到渡船,俊杰心里茫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寻着声音望去,看见周翰和一人在江面上摇着橹、驾着蓬船过来,向他招手。俊杰喜极,携着家眷奔向河滩。周翰不肯靠岸,他把船泊在过腰深的水里,示意俊杰他们涉水过来,因为岸边早已聚集起一众难民,只等周翰的船靠过来。
    俊杰令仆妇和儿子闻天在河滩上等,自己背着幼子炎武,拽着抱着幼女的妻子先涉水走向蓬船。有许多难民先于俊杰他们奔向蓬船,要爬上去,周翰和工人各自站在船头和船尾,以橹拨开靠近蓬船的难民,状极狠猛,于围堵中杀出一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