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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国寻了工具开始在草坪上挖坑,他一刻不停地挖,近乎发狂,他通过挖掘来宣泄胸中的狂飙。脸上的汗水迷了眼,他就狠狠抹一把甩掉。天蒙蒙亮时,他挖好了两个坑。他把自己一头摔进去,他希望有人来把他埋了,一了百了,他就不用再痛苦。
天大亮后,他把祖母和窦氏分别抱进坑里,他把能找到的油都拿来倾倒进去,点上火。他隐在火焰木和枫香树后,伏在地上,把□□掏出来,打开保险。他不是怕死,他只是现在不能死,他知道祖母为什么不肯去美国,她要回归故土,和祖父葬在一起!
火焰彻底熄灭后,他去扯了床单覆在坑上,他等着火气散去,他怕有风来吹走灰烬。他开始收灰,收得极仔细,生怕漏了一丝灰烬。
他一路回去,小心翼翼,他来时就更换成普通百姓的装束,不是很显眼,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藏起来。到处可见女人被ling辱后血肉模糊的尸身,触目惊心,他庆幸母亲和文茵已经逃脱。他没指望船夫们等他,他们说好天亮就开船,他碰碰运气而已。他到了旺角海边,才站定,就听到口哨声,芦苇丛中闪出船来。
“你们……”
“收了你很多钱,老人们腿脚不灵便,怕赶不来。你要是今夜还不来,我们就打算回去了。”
“你家人呢?”船夫禁不住问。
经国按一下胸前横背着的两个布包,不语。
船夫们也不多话,立时开船。
经国走在澳门街头,两天没吃饭,他饿得慌。他去买个油炸粽,刚拿到手里,就有个乞儿抢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吃。油炸粽刚出锅,很烫,烫得孩子呵着气,直跳脚。
“你慢点吃,小心烫着,不够我还买。”经国说,然后他就开始落泪,涕泗横流,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他记起小时候他总是嘴急,点心都要趁热吃,吴氏就说,“慢点!慢点!仔细烫着!哪有富家少爷的样儿!”
周翰收到经国的电报只回复一句,“带她们的骨灰来昆明。”他在回岗头村的路上停下来,对着空山把shou枪里的子弹都射光。香港开战当天,周翰就一封急电向远在重庆的杜月笙求救,他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1941年12月8日,日军投入海陆空力量对香港发动进攻。激战18天后,12月25日,香港总督杨慕琦奉命放弃抵抗,在半岛酒店签署投降书。香港从此开始三年零八个月的沦陷。日军占领期间滥杀平民、侮辱女性,受辱女性达万人以上。(敬爱的编辑大人,我实在不知道此处该如何修改,我所写的都是真实的史实,我并没有涉政的意图,恳请考量,谢谢!)
顾、秦两家人由杜月笙的属下安排坐走私船到台山都斛,一路搭便车和步行到肇庆,再乘船到梧州,坐车去桂林。三个女人都扮成蓬头垢面的农妇,众人万分小心,一路上还得到许多洪门侠客义士的帮助和保护。
到肇庆后大家都松口气,从这里起便是国统区,再无性命之虞。一行人再从桂林乘飞机到重庆,经国和陈氏继续飞昆明,秦家人则留在重庆,他们要寻找机会去美国。
香港沦陷后,杜月笙发动全国各地流亡到重庆的各帮派势力,动用全部的江湖力量,不择手段,疏通一切关节,打通一条从重庆经贵阳、桂林、韶关、龙川、沙鱼涌、大埔直到香港的陆路营救交通线,成功输送一批批人员脱离沦陷区。从香港到重庆沿途关卡路站、以及数千里路上的帮会头目、绿林好汉、日伪官员和地方豪绅都被动员起来,为从陆路海路逃难的人员,提供各种赈济和帮助。
“经国,我们一起去美国,好不好?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不分开!”
“我心爱的姑娘,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五年,你不知道我多开心!可是我不能陪你去美国!”经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有事要做,我有一笔账要算!”他要去战场,去杀日本人,为祖母和窦氏讨回公道,她们不能白死!
“你一定要去吗?经国?”文茵看着他,瞬间就落泪,她明了他要做什么,他自祖母罹难后仿佛变了一个人,沉默、坚毅、心底蕴藏着火山。
“我不去,我无法心安。”
“那你一定要回来,答应我!经国!我在美国等你,一直等!我们会住在波士顿,我给你地址,”她去找笔和纸,“我和哥哥留学时买的房子,”她的笔滚落到地上,她急忙去捡,起身时头又撞到桌子。经国为她查看头部,“还好,没出血,疼不疼?”
她感觉不到疼痛,她以为这是不好的征兆,伤心到极致,“我多傻,经国!我浪费了那么多好时光!我为什么不嫁给你?”她一边哭一边写地址,“这个不好,不清楚。”她的手颤抖,怎么能写好?她扔了重写,“这个也不好。”泪把纸上的字洇成模糊的一片。
“我来写,你说给我听。”
“经国,写两份好吗?要不三份?你放在不同的地方,我怕你弄丢了。”
“好。”他看着她微笑,他怎么会弄丢?他写一遍就记住了,永远不会忘!
“经国,我不去美国了,我跟你去昆明,我在昆明等你!和你家人一起。”文茵握住他手臂。
“不好!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照顾你,我兄长照应不来。”他怕自己回不来,耽误了文茵。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还可以帮你嫂子照顾孩子和你母亲。我很喜欢你嫂子,我一定和她处得来。”她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