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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节

      张公谨躬身退出了书房,想到刚才自己说出那人最合适的时候燕王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杀意,他现在还在后怕,背后上的冷汗被风一吹黏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
    他本是想说,除了平阳公主之外再无一人合适往太原一行。但李闲拒绝的那么决绝,让他不敢将话再说下去。
    等张公谨走了之后,李闲想起那个在玄武门城墙上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子,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叹道我还不了你什么人情,本就已经有所愧疚,怎么能再逼着你去做别的事?我能给你的不多,安静平静宁静的生活下去,这是我可以尽力给你的……在书房中坐了半日,处理了一些颇急切的朝事,李闲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身体,起身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带着一丝凉爽之意的晚风吹进来,感觉身上舒服了不少。他桌案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奏折,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进太极宫御书房。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奏折微微皱眉,这六七十份奏折中倒是有一大半是官员互相揭发举报,看着令人心烦。这些人到了现在还在试探他的底线,这让李闲多多少少有些不悦。
    站在窗口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看见叶怀袖带着嘉儿缓步走进了院子。李闲嘴角挑了挑,推开门走了出去。
    “臣妾见过主公。”
    叶怀袖和嘉儿看到李闲出来,微笑着施礼。李闲见四周也没有外人,随即笑了笑说道:“你自称臣自称妾都好,偏生放在一起不怎么好。”
    叶怀袖的脸色微微一红,没有在这句话上接过来,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密信递给李闲道:“草原上来了消息,是青青派人送来的。本来军稽卫的事都交给谢映登,但草原上的线还在我手里,青青和怀苏她们似乎也不放心让别人传递消息,便是军稽卫中也没几个人知道这条线的传递路径,谢映登也不知道,我索性也就没有告诉他。”
    “你管着这条线也好。”
    李闲将密信接过来拆开看了几眼,随即揉了揉眉头叹道:“这两个人在草原上这几年倒是做了不少大事,打了不少仗,灭了不少部族,吞并了不少草场,掠夺了不少牛羊马匹和牧奴,以至于心都野了……”
    他叹了口气,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说道:“便是青青那个丫头现在也这么大的胆子,竟是要率军自幽州入关,去找窦建德的晦气。”
    “好事!”
    叶怀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青青手下的契丹骑兵这些年连番征战,都是精锐,若是她入关的话,解决窦建德倒是要简单轻易的多了。”
    李闲摇了摇头道:“可她们没有在中原作战的经验。”
    “中原多城池,哪里能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相比,中原多攻坚,草原善野战……不一样的。野战打的多了,不代表就知道如何攻城略地。”
    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野战这两个字,叶怀袖和嘉儿的脸同时一红。然后两个人从彼此的眼神中又明白了什么,随即脸色更红了起来。
    李闲怔住,等明白过来讪讪的笑了笑道:“回头带你们一起……”
    【第六百七十六章 做得出来和做不出来】
    就在李闲在长安城用一系列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逐渐稳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在房陵郡的秦王李世民又迎来了一次大胜。借着连日大雨筑水增流的时机,他截断河流然后放水冲了永清城,城中梁国的守军被冲了一个七零八落。秦王军划着小船竟是一口气能冲上城墙,只一日便攻克永清,斩敌三千余,俘虏上万人。
    永清城克之后,秦王军距离梁国都城襄阳已经没有多远了,只要再拿下南漳,汉南,襄阳城近在咫尺。
    洪水退去,秦王李世民站在永清城墙上看着城中满地的狼藉,嘴角上的笑意越发的清晰起来,梁国萧铣号称拥兵四十万,可真正可用于激战之精兵却根本不足十万。而萧铣手下有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名将,所以虽然李世民兵少其实心里丝毫没有什么惧意。他既然敢挑起这场战争,就没把所谓的四十万梁军看的太过强大难敌。
    李孝恭在武当山,扼住了梁国西北的咽喉。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萧铣也不敢不防。谷城距离襄阳实在太近了些,一旦谷城失守,襄阳岌岌可危。所以萧铣不得不派遣重兵屯驻在谷城,只有守住谷城,才能将李孝恭的唐军挡在门外。
    而为了保证襄阳以南不会有失,他又不得不分兵驻守南漳,汉南两城。还要派兵驻守汉东郡,竟陵郡,安陆郡,义阳郡,所谓的四十万大军分散开来之后,兵力上与李世民和李孝恭相比,萧铣其实并不占什么优势。如今襄阳城中的兵力不足五万,南漳派驻人马三万,汉南一万,谷城屯兵五万。
    十几万兵力不得不彻底分散开,这样的局面对萧铣其实格外不利。李世民在占据西城郡的时候,兵力从三万余人增加到了近六万,克竟陵郡郡治光迁城之后,吸纳降兵招募百姓,在竟陵又募到了兵马数万,如今李世民麾下兵力已经超过十万。再克永清得降兵万余,李世民的实力已经足以威胁到了梁国的安危。
    短短几个月之内,就从一穷二白的亡命之徒又变回了麾下雄兵十几万的秦王,李世民怎么能不得意骄傲?而且这次攻克重镇永清几乎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如今他控制的地域已经有西城,房陵两郡,而这两郡又占地极大,少有战乱,虽然说不上富庶但李世民强征之下也不太缺兵员和补给。
    如今他所处的地位让他行事反而没了顾忌,他什么都不怕。反正是从跌倒再爬起来的,要是不想再跌倒那么就不要管那么多的所谓仁义礼信。
    他想着自己狼狈逃进那片大山,本以为就算出了山脉之后要想恢复实力也要蹒跚前行,谁想到却得了韩世萼,凭白数万大军到手,还有一整个郡,数十万百姓,近千里的领地也足以让他踏实下来……
    人生际遇奇妙如此,怎么不让人心生感慨?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行军元帅韩世萼快步走上了城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李世民躬身施礼道:“主公,有件事不太好。”
    “什么?”
    李世民收回思绪,微微皱眉问道。
    “虽然大水攻城省了很多麻烦,也没有损失兵马……但水淹了粮仓,永清城内的粮食没办法用了。大军没有时间等到天放晴晒干了粮食再出发,而军中的粮草也不足以再支撑十几天,西城郡的粮草送过来最少还要半个月……如果再不想办法解决粮食,大军就不得不退回光迁城,等待粮草送过来再行出兵。”
    “这不行!”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兵贵神速,孤本是打算拿下永清之后立刻率军攻打南漳的,只要南漳城破,萧铣在襄阳外布置的人马就都被清理干净,孤便可以率军直扑襄阳。谷城虽然梁军不少,但要防备李孝恭却不敢轻动。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萧铣从汉东郡,竟陵郡调兵救援,咱们就没了优势。”
    “可粮草……”
    韩世萼张了张嘴,却脑子里却没有主意。
    “向百姓征粮!”
    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了四个字。“三日之内,永清城方圆二百里之内的粮食务必都要征过来。有多少要征多少,至少要足够大军十日所需,攻克南漳之后粮草之急便能缓解。南漳城中有数万梁军,必然是屯备了大量粮食补给的。”
    “可这样,便会失了民心。”
    韩世萼犹豫了一下说道:“连日大雨,夏粮大多烂在地里根本来不及收,方圆数百里内只怕百姓都要靠着存粮度日,若是将粮草都征集来,百姓无可度日,只怕立刻就会激起民变,失了民心,万一……”
    “孤现在不怕失了民心。”
    李世民摇了摇头,看着韩世萼认真的说道:“只有已经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才会担心失去民心,孤现在要的是迅速扩充实力,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必然是要以战养战的,打到哪里便劫掠到哪里。孤也知道这非义举,但现在孤没心思去行什么仁义道德却让自己举步维艰的事。”
    他看着城中百姓们互相搀扶着集结的场面,眉角挑了挑说道:“若是孤能将这一局扳回来,日后自然会善待百姓,多行仁政……可现在孤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让他们受些苦了。”
    “另外……”
    他转头看了韩世萼一眼说道:“百姓没了粮食难以度日,便成了难民,孤没办法养他们但他们却对孤有用……将所有壮丁全都征入军中,驱赶老弱妇孺往襄阳方向走,若他们不去就杀几个人逼着他们去。到时候大批难民涌到襄阳城下,若是萧铣不开城门接纳难民,那失了民心的便不是孤,而是他。”
    李世民嘴角挑了挑说道:“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是他的百姓。”
    韩世萼脸色一变,心中一声长叹……六月间连日大雨,本来丰收的年景变成了灾年。隔着几千里,长安城附近大旱数月田里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而房陵郡的百姓本来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一场连绵多日的大雨将这丰收的希望变成了绝望。大雨滂沱,田中泥泞根本没办法将已经成熟了的粮食收回来,粮食都倒了,泡在水里哪里还能吃。
    进了七月,大雨过后天气虽然放晴,但百姓们心里却一点轻松都没有,地里的粮食已经发了芽,才几日就绿油油的冒出来一层。这逆了时节长出来的秧苗根本就不可能打下粮食,就算长起来到时候结出来的也都是瘪子。而等到田里能进去人之后再将样秧苗都拔了重新种上粗粮,时节上也已经过了不少,最少要到深秋才能收获,产量自然不会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