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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18小米粥嘞,一块钱一杯! (1581字)
    头一次做买卖,吴所畏心里隐隐透着一股兴奋,早上天还没亮,他就蹬着一辆破三轮车上路了。车上载着半人高的大桶,满满的一桶小米粥,倒了不足半袋小米,却兑了一瓶子食用胶。粘乎乎的小米粥在桶里晃荡,吴所畏的心也跟着美颠颠的。
    再也不用受人摆布了,再也不用搭着辛苦给别人赚钱了,从今儿开始,我卖出一杯粥,这杯粥的劳动所得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少卖少得,多卖多得,加班加点儿是我乐意的,赔了赚了我心里都平衡。
    “卖粥嘞!”
    吴所畏在空荡荡的街上喊了一嗓子,心里特别痛快。
    寻么了两里地,吴所畏总算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儿,这有不少卖早点的,可都是煎饼、鸡蛋灌饼、包子一类的,没有卖粥的。于是捏闸下车,把东西都备全乎,刚要掀开桶盖儿,就瞧见一个大妈站在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瞅。
    “您是要粥么?”吴所畏问。
    “你占我地儿了。”大妈阴着脸说。
    吴所畏面带微笑,“这一片也没规划,您也没租这块地,怎么就成您的了?”
    大妈急了,“你问问他们,我是不是天天跟这卖?”
    吴所畏深谙这个行业的规则,于是不慌不乱地回绝:“我都把车停这了,再挪也不方便,明儿您早点儿来吧。”
    大妈气得把电锅往地上放,直朝吴所畏翻白眼。
    “行,今儿我就让你在这卖,我看你能卖得出去不!”
    吴所畏就当没听见,继续忙着手头的活儿。
    “馄炖喂——开锅!”大妈开始吆喝。
    吴所畏用十倍的嗓门盖过了大妈的吆喝,“小米粥嘞,一块钱一杯!”
    大妈在旁边骂骂咧咧的,“好好一个小伙子,干点儿什么不好?非得来这卖粥。哎……还是念书好,我儿子本科毕业,现在在国企上班,见天儿坐在办公室,哪会受这份罪?要我说,就是天生的穷命……”
    “还真是天生的穷命。”吴所畏手里的勺子耍得特利索,“要不儿子都在国企上班了,她怎么还在这出摊呢?”
    大妈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的不知说什么好,吴所畏却在旁边面不改色。
    “给我来一碗馄炖。”
    “得嘞!刚出锅的,这就给您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妈那边忙活起来,也没工夫和吴所畏斗嘴了。吴所畏发现大妈的警告是有资本的,每个来买早点的,几乎都从他这过,愣一下神,然后绕过他去买大妈的馄炖。
    半个钟头过去,吴所畏还没卖出一杯粥。
    大妈那边都哼哼上小曲了,嘲讽的眼神刺得吴所畏心口疼。
    终于,吴所畏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客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纯粹是奔着吴所畏这张脸来的。
    “给我来一杯粥。”
    吴所畏惊了一下,立马掀开桶盖儿,拿起勺子去盛粥,勺把儿在空中甩出一个潇洒的弧度,迷得小姑娘眼冒桃心儿。
    草……勺子掉粥桶里了。
    吴所畏站在桶旁干瞪眼。
    这么深的桶,估摸勺子都到底儿了,想要捞出来,得把整条胳膊伸进去。
    “不好意思。”
    小姑娘窘着一张脸走了。
    吴所畏左想右想都没辙,只能回家先把勺子捞出来,推车从大妈摊位经过的时候,大妈特意诈唬了几声。
    “哎呦喂,这勺把儿上可都是细菌,掉到粥里面,这一桶粥都没法要了吧?!”
    吴所畏暗暗咬牙,硬是把三轮车蹬了回去。
    姜小帅听见外面哗啦啦响,就知道吴所畏回来了,美不滋的地走到门口,“行啊!这么快就卖完了?”
    “哪啊?大勺儿掉粥桶里了。”
    姜小帅,“……”
    打开粥桶一瞅,出门还挺匀乎的粥这会又浆了,吴所畏一狠心,倒出半桶粥,捞出勺子之后就没再倒回去,而是兑了半桶水,半瓶食物胶,搅和搅和,又成了一桶。
    “剩下那半桶留着晚上卖!”
    说完这句话,吴所畏蹬着三轮车再一次出发。
    ☆、19暴力执法。 (2050字)
    晚上七点,池骋坐着执法车出发了。
    今儿是他头一天上班,本来应该白天出来执法,结果他刚到单位,局里有头有脸的那几个领导就轮番请他到办公室喝茶。领导贫够了之后,同事又屁颠屁颠地过来套近乎,他这还没自我介绍呢,人家就知道他爸是市委秘书长,他三叔就是城管执法局局长,对他屈身来到基层就任各种好奇各种打听。
    本来已经下班了,结果池骋一说要出去执法,大队长麻利儿放下包,过来给他开车。
    天已经黑透了,挡风玻璃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雾,将明亮的灯光衬得有些朦胧。这会儿街上正热闹,小贩们的出摊热情丝毫没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减退,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香味儿混杂着从车缝儿里钻进来。
    吴所畏就在这条街上,左边是卖烤白薯的大爷,右边是卖鞋的大哥。
    “嘿!”吴所畏和旁边的大哥打招呼,“您在这干了多久了?”
    大哥蹲着抽烟,淡淡回道,“两年多了。”
    “被城管逮着过么?”吴所畏又问。
    大哥笑,“从没有。”
    吴所畏挺佩服,“您是怎么做到的?”
    等了半天没回音,最后旁边的大爷说话了。
    “因为他就是城管。”
    吴所畏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炯炯的光芒。
    “我白天当城管,晚上下班后来这摆地摊,实在没招了,我家有俩孩子,靠着那点儿死工资根本养活不起。”
    吴所畏咂咂嘴,看来谁都不容易。
    “那我以后跟着你就不会被城管抓呗?”
    大哥啐了口吐沫,话说得挺硬气。
    “可以这么说吧。”
    结果,话音刚落,不远处就闪起了警报灯,这位大哥脸色骤变,麻利儿将鞋收好,迅速朝相反的方向撤了,跟着他一块撤的还有几个摊位。
    吴所畏正想着要不要撤,结果瞧见旁边的大爷站得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收摊的意思。
    “您怎么不跑?”
    大爷很自信的给吴所畏指了指旁边卖西瓜的壮汉,一米八几的大个,一身横肉,胳膊上还有纹身,一看就像不好惹的。
    “那人外号叫黑子,一直罩着我们,一般的小城管都不敢惹他,他一手撂仨没问题!”
    刚说完,城管的车就在黑子摊位前停下了,走下来两名城管。
    大爷指着池骋旁边的大队长说,“就属那小子不是东西!丫总是动手打人,对面那卖干货的李三儿就让他打过一次,胳膊都骨折了。”
    天太黑,吴所畏也没看清大爷指的是哪一个。
    两个城管走到黑子摊位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起了争执。先是大队长推了黑子一把,黑子立马还上去一拳,吴所畏刚要说声解气,就看到大队长旁边的那个男人抬起一只脚,猛地朝黑子身上踹过去。那所谓的一手撂仨的大汉,愣是让这一脚踹飞了,砸到身后的西瓜摊上,西瓜炸裂,像带血的脑瓤子一样散落满地。
    周围惊呼声连连,大爷推着烤白薯的车着急忙慌地跑了。
    吴所畏看不清池骋的脸,只看到那黑子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
    所有的小贩全都跑了,整条街被肃清,就剩下吴所畏一个人坚守在自个的岗位上。
    很快,两名城管来到吴所畏面前。
    池骋瞥了吴所畏一眼,他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坚削的下巴和冷硬的唇部线条。他嘴角叼着一颗烟,即使被两道身影罩在阴暗中,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抽烟,可以让吴所畏冷静一点儿。
    大队长先开口了。
    “还不跑等什么呢?”
    “嘿,你丫给吓傻了吧?”
    “傻逼,跟你说话呢!”
    “非得挨几下子才舒心是不是?”
    “……”
    大队长聒噪个不停,吴所畏没吱一声,他终于把头抬起来,迎上池骋那两道阴寒的视线。然后他转身……缓缓地抱起粥桶……再转身……看着不远处的三轮车……
    池骋视野里只有一对黑灿灿的眼珠,亮得诡异。
    吴所畏飞速转身,将一桶粥泼到了池骋身上。
    ……
    整条街道都静了。
    大队长感觉一股股的寒风刺着他的脊梁骨。
    吴所畏以为池骋会躲开,哪想他站得那么稳,这一桶粥泼上去,池骋半个身子都被糊上了。跑吧!不跑就是个死啊!吴所畏撒丫子朝西跑,三轮车和粥桶都不要了。
    大队长反应迅速地追过去,把吴所畏堵在了路口。
    吴所畏脚底下就是一块砖,他捡起来,猛地朝脑门上一砸,板砖碎了!
    “来啊!有本事来啊!”
    大队长瞠目结舌。
    吴所畏又往脑袋上拍了一块,继续叫板,“怎么不打了?来啊!你们不是要暴力执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