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阅读_第 161 章
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场死亡,也许他一直知道,他一直都有着这样模糊的感知,自己有一天会被唐宋杀死,而他在心里头已经预演了很多次,这一次终于真真实实地上演。
这一片zhà裂的光影,如同一场绚烂的烟火。人生最后的时刻,唐隋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唐宋的那个已死的“爱人”。那时候相爱的唐宋是不是幸福的呢?因为那个人能让那时候笑容总带几分半真半假的唐宋露出真切的笑容来。
唐宋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不同的男人纠缠,那副身体被他母亲调教得离不开男人,于是那个孩子就几乎是带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和人滥jiāo着。他有一次将一个男人从孩子床上踹下来。在他心里,他总是将唐宋当做一个孩子。似乎永远都是那个记忆里不知时日长久的孩子。他站在唐宋的床前,唐宋仰着脸看他,身上的吻痕色情地jiāo叠着,唐宋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笑着说:“哥哥。”
他们两个人怎么就会变成这样的?年少的偎依,那时的月光如水。然后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宋家的少爷。一个人的容貌若是好看到了一个极致,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小时候的唐宋长得,给人的,也是如此的印象。于是他将人关起来。他有时候常常会想将唐宋关起来,将人藏着,隔绝所有的觊觎。可是他那么宝贝的唐宋,他自己大半近乎于痛苦的记忆都来自于母亲给他的禁闭,那他又怎么舍得让唐宋经历?他怎么舍得把他关起来。
这大约是一种移情。他将宋家的小少爷关起来。于是仿佛终于又捞到了记忆里那个隔着栅栏,会攥着他手细声细气说话的孩子的薄影。他不去想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那一时的心情安稳一如夙愿得偿,如同守着一段遗失的岁月过往。可是,唐宋把人带走。那个晚上他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如同看着已经chéng rén的唐宋,携着年幼时的唐宋在一同离他远去。
怎么可以呢?
——如果离开的话就杀了你。
他杀了宋观。是了,那个宋家的小少爷。他不敢对唐宋做的事情,全都验明到了宋观身上——离开的话就杀了你。
这样绝望的情绪,这样恶du的情绪。不死不休的纠缠。可他到底舍不得唐宋死——于是死的便只能是宋观。
恍惚里他第一次见到唐宋。那是他二十岁的生日。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孩子。父亲说,这是唐宋,你弟弟。那个小孩子站在他父亲身旁,低着头,等抬头看他的时候,便是个有点惊讶的模样。两个人其实在今早的时候就见过。
那时他在琴房待了一宿,一夜未眠,天上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走出房门经过院子,只是想回到主屋里去拿一叠旧琴谱。冬日迟迟里,凋敝了绿叶的藤蔓攀爬着老旧的墙头。风吹在面上,也是十一月的风寒。然后他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便抬起头来。
于是他便看见一个小孩子,骑在墙头,是个要翻墙过去的模样,却不想被人瞧个正着,所以面上很是无措。他看到那个孩子嘴里咬着一朵花枝。那样鲜艳的红色,于这个苍白的冬日,明丽得几乎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疼了他的眼睛。
这些往日的记忆,零零碎碎的,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是这样清晰地呈现出来。比如年幼时母亲教会他的第一首歌,父亲对他说“你是最棒的”的话语。还有人生中第一次和家人去游乐园,来不及吃完的棉花糖,那漂亮得像云彩一样的糖果黏糊糊地化在手上,它们由原本秀丽的颜色像生了锈一样被氧化。他看着来不及吃掉便变质的棉花糖并不难过,只是觉得茫然。那个时候母亲安慰他说,妈妈再重新给你买一个好了。是啊,只要再重新买一个好了。那么轻易的重拾,那么轻易的安慰,那么轻易的许诺。
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斑斓得再无法辨清,如同黏在手心化开的棉花糖。最后合上眼睛的时候,唐隋仿佛听到唐宋当年拉着他手说的那句话——小哥哥。小哥哥。外面真的好冷呢。我觉得好冷啊。
他听着这句话,便果真觉得有些冷,可是到底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