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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乌纥提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少听到唐军血腥杀戮的传闻,这一落入唐军手中,胆子早就被吓破了,哪管甚头人的脸面不脸面的,伏在地上便颤声用当地土话哀嚎了起来。
    “带上来!”
    李显听不懂乌纥提的土话,也懒得去听,甚至连看都不曾朝其看上一眼,只是挥了下手,寒声断喝了一句,此言一落,旋即便见李贺亲自率着一小队唐军官兵搀扶着二十余名浑身褴褛的汉子从军阵后头转了出来。
    这群被带出来的汉子全都是面黄肌瘦之辈,一个个蓬头丐面,形同鬼魅,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便是隔了老远,都令人掩鼻不已,在场的大唐官兵皆不知李显好端端地叫出一帮乞丐来是何用意,不由地都有些子傻了眼,可更令将士们惊讶的是——李显居然下了马,亲自去迎这群乞丐,一时间满场一片骚动的哗然。
    “小王李显,来迟了一步,叫诸位受委屈了。”
    李显没理会诸军的哗然,大步走到那群“乞丐”面前,深深地一躬,满脸歉意地行了个礼道。
    “殿下,殿下啊……”
    李显这动作一出,原本神情木讷的汉子们眼中很快便有了泪光,乱纷纷地全都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诸公莫要如此,而今孤已至,诸公得自由矣,何人愿将近来之遭遇公之于诸军,莫怕,孤自会为尔等做主。”望着恸哭不已的众人,李显的眼中也有泪花在闪动,心中满是不忍之情——让人当众说出不堪回首的往事,无疑是件极为残忍之事,可为了大计故,李显还是狠狠心,开口问了一句道。
    “某来。”
    李显话音刚落,一名高瘦的汉子便霍然站了起来,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对着李显一拱手道:“殿下明鉴,小的林成斌,本是薛大将军麾下骑曹,大非川一战陷落敌手,自知死罪难逃,只是心中块垒不吐不畅,谢殿下给林某这个机会。”
    “请!”
    李显没再多言,只是摆了下手,示意林成斌自便。
    “弟兄们,某本亦是军中一员,奈何大非川一战伤重被俘,愧对朝堂,本该早死,今能得再见袍泽,余愿足矣,然,林某却尚有数言相告,诸公若战,死可以,万不可落入贼手,若不然,林某便是榜样,看看,都好好看看罢,某等便是奴隶,知道何为奴隶么,都看看罢,一百多弟兄啊,这才月余,就剩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十人了啊,我等吃的是……”
    林成斌显然曾读过不少书,口才极佳,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其遭遇之惨更是令诸军全都凄然泪下,一时间满场抽泣之声大作,流泪者不知凡几,便是连李显这个主帅也为之泪光闪烁不已。
    “众军都听到了罢,这是场两个民族的死战,若是我等战败,不单我等要饱受林骑曹等人之苦,便是我等身后的家园、亲人也难逃胡酋之辱,诸位可知南北朝时,我华夏暗弱,北方汉人尽丧敌手,死者千千万,似这等悲剧我等可能容其重演乎?”待得林成斌话一说完,李显便即跳上了马背,环视着一众官兵,高声喝问道。
    “不能,不能,不能!”
    大唐官兵们此际的情绪早已被点燃,同仇敌忾之心大起,一听李显喝问,便即异口同声地呼喝了起来。
    “很好,是不能再重演悲剧,为此,我等该如何处之?回答孤!”
    李显面色肃然地点了下头,紧接着又抛出了个问题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杀,杀!”
    李显这个问题一出,数千官兵中早已得了李显事先嘱咐的王府亲卫们立马高声呼喝了起来,旋即,全军将士也纷纷嘶吼着发出了最血腥的誓言。
    “很好,孤将拭目以待!”李显演出这么场戏之目的便是为了统一全军的思想,如今目的已然达成,自是不再多废话,一抬手,将腰间的横刀抽了出来,随手一丢,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笔直地插在了林成斌的面前。
    “多谢殿下,某可以死矣!”
    林成斌见李显抛刀于己,误以为李显是要其自尽,面色瞬间便是一白,可也没多犹豫,操刀在手,便打算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慢着,孤让你死了么?没在战场上赎回尔之罪,岂可一死了之,去,砍了贼酋,换身衣裳,跟本王走!”李显可没打算让林成斌就这么死了,这便呵斥了其一句,语气虽严厉,可内里却是欣赏之意。
    “谢殿下!”
    林成斌显然是听懂了李显的话,精神瞬间便是一振,恭敬地应答了一声之后,提刀在手,杀气腾腾地便行到了兀自跪伏于地的乌纥提身旁,
    “别杀我,别,啊……”
    乌纥提虽听不懂唐军在那儿说些甚子,可却知晓林成斌此来不怀好意,登时便被吓得屎尿横流,哀嚎着求饶不已,奈何林成斌这些日子被麻刺部落折磨得惨了,又岂肯放过乌纥提这个元凶,手起刀落间,便已将乌纥提拦腰砍成了两截。
    鲜血四溅中,乌纥提垂死的哀嚎声在草原上凄厉地回响着荡漾着……
    第二百章吐蕃异动
    伏俟,古鲜卑语中,乃是王者之城的意思,实际上,在吐谷浑尚未灭国之前,坐落于青海湖西侧十五里处的伏俟城正是吐谷浑的王都,该城分内外两重,外城南北长三里,东西宽两里,面积说起来并不算大,也就是中原一县城的规模而已,可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东连鄯州(今西宁),兰州,南下可达益州(今四川成都),西通鄯善(今新疆婼羌),乃是扼守丝绸之路东路上的一座要塞式城堡,其内城为正方形,长宽皆七十丈,为昔日吐谷浑王宫之所在,而今,吐谷浑已灭,其王宫便成了吐蕃副相噶尔?钦陵的府宅,因着噶尔?钦陵集吐蕃东、北两面军政大权于一身之故,其府宅自然也就成了吐蕃军政中心之一,往日里总是人来人往地喧闹着,可这几日旧王宫里却是一片肃杀的安静,便是连服役的下人们走起路来,也全都是一派小心翼翼的样子,别说大声喧哗了,便是连谈笑都不敢,这一切的一切只因噶尔?钦陵正在为其幼弟守灵。
    祈天殿,旧王宫的主殿,昔日乃是吐谷浑历代国王大会群臣之地,而今却是一片黑与白的海洋,白的是绢花,黑的是经幡,香烟缭绕中,梵唱阵阵,居中而设的香案上数盏油灯明灭不定地燃着,香案下是一副黑色的灵柩,于灵柩前有一壮硕的汉子正盘腿端坐着,但见其鼻直口方,胡须有如虬髯,双眼开合间,精光闪烁,不怒而自威,这人正是有着吐蕃第一军神之称的噶尔?钦陵。
    三天了,已经三天了,自打噶尔?勃论断成两截的残尸被送回来起,噶尔?钦陵便已在这灵堂上不言不语地盘坐了整整三天,不管是手下大将们的劝谏还是紧急军情的禀报,都不见噶尔?钦陵有丝毫的反应,整个人就有如一尊木雕泥塑一般,若不是其饮食尚算正常,众人只怕要去请大师们为其驱邪了的,饶是如此,焦虑于战场态势的诸将们却已是再也等不下去了,这不,一群万户长们簇拥着噶尔?钦陵之三弟、吐蕃东路军主帅噶尔?赞婆挤挤挨挨地来到了灵堂外,试图群谏上一回,只是诸将皆畏于噶尔?钦陵的威严,人都已到了灵堂外,却无人敢径直上堂去,便是噶尔?赞婆也一样畏首畏尾地不敢上前惊扰其兄,只是彼此推搡地在殿外瞎叨咕个不停。
    “尔等都进来罢。”
    没等诸将们谦让出个头绪,盘腿端坐于灵柩前的噶尔?钦陵突地发出了一声长叹,声音嘶哑地开了口。
    “二哥,小弟的死是令人痛心不已,可,啊,可如今战事紧急,二哥您看……”
    一听噶尔?钦陵开了口,诸将们自是不敢怠慢,彼此互视了一番之后,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走进了殿中,一阵彼此推让之下,身份地位最高的噶尔?赞婆不得不站了出来,躬着身子出言进谏道。
    “嗯,都坐下罢。”
    噶尔?钦陵没有理会其弟的进谏,而是面色平静地压了压手,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句。
    “谢副相!”
    诸将们实在是搞不懂噶尔?钦陵的心思何在,可积威之下,却也无人敢胡乱出言,只能是各自躬身逊谢了一句之后,各自盘腿坐在了殿中。
    “诸公的来意,某已知晓,不必再说,某心中自有分寸。”
    待得诸将落坐之后,噶尔?钦陵睁着遍布血丝的双眼环视了一下众人,声音暗哑地说了一句道。
    “二哥,您说,我等皆听着便是了。”
    噶尔?赞婆怕的便是自家兄长沉迷于丧弟之痛中不可自拔,这一听噶尔?钦陵所言似乎已有了对敌之策,自是兴奋了起来,这便紧赶着追问了一句道。
    “前番大非川一战中,我军本可于六月结束此战,诸公可知某为何拖至八月么?”
    噶尔?钦陵并没有急着阐述具体战略,而是平淡地问出了个蹊跷的问题来。
    “这个……,兄长不是曾言唐贼外无援兵,内无粮草,久后必自乱,趁乱而击之,当可全胜么?”
    噶尔?赞婆虽也号称智谋之将,可却自知其兵法韬略远不及自家二哥,此时听噶尔?钦陵如此问法,不禁暗自纳闷不已,迟疑了一下之后,这才不确定地回答道。
    “嗯,那只是一个原因罢了,今我吐蕃崛起之势已成,唐贼向来骄横,岂能容我,自今而始,战事必繁矣,我吐蕃虽不惧,然准备尚未停当,强自与其争,必处颓势无疑,若能容得一、两年之整顿,则我吐蕃无敌矣,某前番之所以将战事延后至八月,又于全胜后,屈尊与唐贼媾和,正是为缓得这一、两年之休整,奈何唐贼亡我之心不死,竟去而复来,今之战,胜亦是败,败亦是败,我军先天不利也。”噶尔?钦陵缓缓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无比地解说着,满是血丝的眼中不时有遗憾的光芒在闪烁。
    “啊,这,这该如何是好?”
    “不至于罢。”
    “大帅,您就下令罢,某等当拼死一战!”
    ……
    噶尔?钦陵这番话着实是惊人至极,一众吐蕃将领全都听得傻了眼,好一阵子沉默之后,突地全都嚷嚷了起来,群情激愤不已。
    “够了!”
    噶尔?钦陵只是默默地听着众将之言,面上丝毫表情皆无,可噶尔?赞婆却是忍耐不住,一挥手,毫不客气地断喝了一嗓子,强行将众将的议论声压制了下去,而后满脸期盼之色地看着噶尔?钦陵,斟酌了下口气道:“二哥,如今唐贼异动连连,高偘聚兵鄯州,李谨行兵出玉门,而阿史那道真也于天山蠢蠢欲动,似有趁乱取高昌之势,我周边战火将起,却又有周王李显祸乱我腹地,若不早做筹谋,势必危殆,恳请二哥赶紧拿个准主意罢。”
    “嗯。”噶尔?钦陵抬手压了压,示意噶尔?赞婆不必再进言,而后猛然坐直了身子,一双豹环眼中精光闪烁不已,凝视着东方的天空,缓缓地开口道:“唐贼诸路皆是虚兵,唯安西四镇方是唐贼之目的,然,李显小儿妄造杀戮,欲毁我根本,其罪难恕,当擒之,看那唐皇和是不和!”
    “二哥……”
    一听噶尔?钦陵此言似有放弃安西四镇之心,噶尔?赞婆可就急了,霍然而起,便要出言进谏一番。
    “不必多说,安西四镇虽要紧,土谷浑才是我吐蕃之根本,安西之地失了便失了,但消我根本不失,何时去夺都不难,再者,唐贼也休想轻松取安西,传本相之令,安西之兵尽皆退守于阗﹑疏勒二城,只许坚守,不可与敌战,待开春之后,本相自提大军前去剿灭唐贼各部,另,查胡所部即刻驰援鄯州一线,务必挡住其兵锋一月;旺日赞所部即刻驰援鄯善,联合于阗各部,缠住李谨行,吐浑次所部直取八宝川,限十日内击破该处唐贼,堵住李显小儿之归路;赞婆,尔甩精兵两万从西向东打,赫茨赞,本相令尔率精兵一万五从东向西赶,务必将李显小儿逼至青海子,某自率中军为接应,务求生擒李显小贼!”噶尔?钦陵压根儿就不去听其弟的进谏,一扬手,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是,末将等遵命!”
    噶尔?钦陵在吐蕃军中威信极高,他既已下了令,诸将就算再有不解,也无人敢当场抗命,只能是各自高声应诺不迭……
    咸亨元年十月十二日,进入吐谷浑腹地已是第七天了,战事依旧顺畅无比,在唐军强大的机动力面前,无论吐蕃各部落如何躲避,都逃不开唐军的袭杀,仅仅七天下来,整个吐谷浑东部彻底成了李显所部的猎场,大大小小二十余部落被洗劫一空,死伤无算,战果可谓累累,然则李显不但没因此而兴奋不已,心中的忧虑却一天比一天来得浓,只因时到今日,吐蕃各路大军居然尚未有丝毫的异动,一派彻底放弃了吐谷浑东部之架势,而这显然不太正常!
    没错,李显是有着以自身充当诱饵的觉悟,可却没打算让吐蕃人一口吞了,李显要的只是捞取政治资本,而不是为了胜利去自我献身,真要是玩过火了,那后果可不是李显所能承受得起的,故此,这一日李显没再似往常一般纵兵四下劫掠,而是收拢了手下的诸军,驻扎在祁连山的一座支脉的山谷里,而后向四面八方派出不少的侦骑,以探明吐蕃军的动向,可这会儿天都将午时了,却无一人回来报信,这令李显心中警惕之意大起,正琢磨着是否该就此回师允吾城之际,却见山谷外一骑哨探正疯狂打马冲来,李显只瞄了一眼,便已发现那浑身是血的骑哨竟是刘子明,一股子不详的预感瞬间便不可遏制地从心底里狂涌而出,脸色立马便严峻了起来,顾不得许多,展开身形便飞纵着迎上了前去……
    第二百零一章四面楚歌(上)
    “报,殿下,左翼三十里外发现敌军大部,看旗号,领军大将是噶尔?赞婆,总兵力约两万余众,皆是精锐。”一见到李显迎了上来,刘子明忙不迭地勒住胯下狂奔的战马,利落地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单膝点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终于还是来了!尽管早有预料,可真听到吐蕃军大至的消息,李显的心还是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抬了下手,关切地问道:“子明,没受伤罢?”
    “没事,就是跟狗贼的哨探们干了一仗,这血都是蕃狗的,这拨贼军精悍,属下等四打十,干翻了九个,就一个腿快,带伤逃了,只可惜三位弟兄也陨了。”刘子明先是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胸膛,以显示自身无恙,可一说到三名手下的死,脸上立马便露出了懊丧的神色,气恼地以拳捶了下地。
    看样子噶尔?钦陵这小子是动真格了的!这一听刘子明如此说法,李显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个紧缩——唐军哨探大多是李显亲自挑选出来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以之对付寻常士兵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以一当十,可如今四打十居然阵亡了三人,这就只意味一件事——吐蕃此番出动的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目的性很明确,毫无疑问是冲着自己这支小队伍来的。
    “嗒嗒……”
    就在李显沉吟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旋即便见从东、西、南各有数骑唐军哨探正疯狂地打马向山谷方向冲来。
    “报,殿下,右翼发现敌军大部,领军大将万户长赫茨赞,总兵力约一万五千余众,距此三十里,贼行甚速,请殿下明示。”
    “报,殿下,南面发现贼军吐浑次所部,总兵力约三万余众,正兼程向八宝川急进!”
    “报,殿下,北面发现敌军赫旺赞所部,总兵力约一万三千余众,目下正向此处疾奔而来!”
    ……
    一众唐军哨探们先后冲到了李显身前,各自将所探知的消息一一禀报了出来,人人面色肃然中带着紧张,只因四面八方皆发现了敌军的踪影,唐军这支小部队已处于四面受敌的窘境之中。
    呵,四面楚歌啊,得,这回的乐子怕是要大了!对于吐蕃军的全力出击,李显自是早有所料,也有着相应的对策,然则能不能实现得了,却并无十足的把握,事到如此,也只能是搏上一回了。
    “吹号,全军集结!”
    三十余里看似很远,然则对于放马狂奔的骑兵大队来说,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脚程而已,李显已没有时间去浪费了,只略一沉吟,便即一扬手,下达了集结令。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中,一队队唐军官兵纵马从山谷里冲了出来,飞快地整好了队形,向东北方向开拔,只是行军速度并不算快,浑然没有夺路狂奔的狼狈劲,倒是有些郊游一般的轻松写意,不仅如此,后卫部队还赶着一大群缴获的马匹牛羊等家畜,除此之外,不少后卫官兵身上竟还背着些大包裹,随着马匹的颠簸,隐约能听到内里金银相撞的叮当声,天晓得这帮家伙到底是兵还是匪,整一个散兵游勇之形象。
    “报,大将军,唐贼所部已向莫岗方向逃窜,其行不速,请大将军明示!”
    东面,吐蕃万户长赫茨赞正率部向唐军原先歇息的山谷方向狂赶不已,却见一骑报马冲到了近前,将最新的敌情通报了出来。
    “全军转向,拦住唐贼去路!”
    赫茨赞乃是吐蕃军中有名的勇悍之将,身经百战,自是不怎么将李显的那支小部队放在眼里,这一听唐军向着自己这一方逃了来,登时大喜过望,也不去通知其余各路吐蕃军,直接挥师转向,急若星火般地向东北掩杀而去,军行不久,大老远便见唐军正在地平线上迤逦而行,似无备状,欣喜若狂之下,毫不犹豫地便挥师斜向冲杀了过去。
    “殿下,快看,贼军至矣!”
    赫茨赞所部冲锋的声势极为浩大,尽管尚隔了十数里的距离,可在这等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却是一眼便能瞧得清楚,一见敌军杀来,唐军阵中便有沉不住气的兵士惊呼了起来。
    呵,来得好快么,赶着送死么?李显侧头看了看远处呼啸而来的吐蕃大队人马,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头,冷笑了一声,一扬手道:“吹号,全军加速,向莫岗转进!”此令一下,唐军立马便开始了加速,只是行动间似乎狼狈了一些——前队狂奔不已,而后队为了驱赶家畜、辎重车之类的杂物,速度快不起来,以致竟远远地拖在了后头。
    “冲,快冲,追上去!”
    一马当先冲在吐蕃军最前方的赫茨赞一见到唐军混乱不堪,登时便兴奋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摆手中的长马槊,高声地呼喝了起来,霎那间,原本尚存有疑虑的吐蕃大军自是全都放马飞奔了起来,双方之间的距离不断地缩短着,仅仅只一刻多钟的时间,吐蕃军已冲到了离唐军后队不过里许的位置上。
    “丢弃辎重,撤!”
    李显并没有随前队狂奔,而是领着一众亲卫压在了阵后,此际见吐蕃军来得飞快,自不敢怠慢,呼喝着下了命令,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唐军千余人的后队旋即抛下正轰赶着的家畜以及辎重车,飞速地向着地平线尽头的莫岗冲去,队形散乱不堪。
    “别管牛羊,给老子追,快追,谁敢停下,杀无赦!”
    李显这些日子以来,扫荡了大半个青海东部,所获得的牛羊马匹自是多得惊人,这一丢弃之下,满草原上跑得到处都是,令追袭上来的吐蕃官兵看得眼红不已,不少官兵顾不得去追赶唐军,就地便轰赶起家畜来了,这可把赫茨赞给气坏了,大吼了一声,一马槊捅死了一名忙乎着去牵跑散的马匹的吐蕃士卒,气恼万分地驱兵继续向前狂赶。
    “开包裹,丢金银!”
    眼瞅着吐蕃军仅仅稍稍混乱了一下,便又再次飞奔而来,李显一扬手,再次下了令,旋即,便见唐军后卫中近半的士兵取下背上的包裹,撕将开来,霎那间,无数的金银珠宝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在阳光的映射下,耀眼的光芒闪烁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