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尔笑了笑，道：“约纳斯，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次舰队返回基地，所有军舰都需要入坞进行全面的设备检修，再考虑到提尔皮茨号战列舰依旧处在人员磨合期，海军在今年之内都不会再有大的行动。依照惯例，你现在有十天的假期，等到月底才需要返回海军报到。相信你一定是不会放弃它的吧？”
    方彦深吸口气，应声点了点头。自己果然是如雷德尔所言，在越级晋升之后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雷德尔用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元帅权杖，道：“不过，你说的事情也十分重要。让你担任提督的确还早了一些：现在我这里有两个任务可供选择，你可以用这几天时间好好考虑，然后在月底给我答复。”
    “俾斯麦号战列舰返航之后，海军作战部得到了奇袭斯卡帕湾的详细战斗报告。经过仔细的论证，总参谋部和作战部一致认为航母具备非凡的战斗效力，需要在今后大力发展建造。不过，虽然我们为新式的舰队航母拨出了足够的启动资金，但就算船厂再加紧建造，也无法指望新式航母在1943年前形成战斗力。为了尽快获得能够使用的航母，用合适的商船改造就成为了我们的唯一选择。”
    雷德尔顿了顿，眼眸中露出几分期待之色：“约纳斯，你是德意志海军中最了解航母的专家，同时又是一流的舰船设计师；如果由你来评定哪些商船适合接受改装、以及确定具体的改装程度的话，那么德意志海军必然能以最小的投入换来最大的收获。这项任务不会持续太久时间，估计到年底就能完成。因此当舰队下次出航的时候，你还是完全有机会随舰出征。”
    “那第二个任务呢？”方彦心中思绪飞速转动起来，同时询问道。
    “就在前天，意大利海军向德意志海军发来电报：他们的首艘航母天鹰号已经竣工，舰载机部队也上了舰。不过，由于他们此前从未有过使用航母的经验，航母与常规舰队之间的配合也处在起步空白期，因此想请我国海军派人去指导他们的训练。元首对此做出了批示，要求海军满足意大利盟友的请求。我想过了海军中所有能胜任这份使命的人，发现约纳斯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雷德尔凝视着面前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说道：“除了专业技能之外，你和那些意大利人可谓是熟悉至极：现在整个意大利的政府和海军高层，都与你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如果由你去意大利，必然比任何人都能处理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我还担心你的军衔不够，那些爱面子的意大利人可能会因为我们只派出一名中校前往罗马而感到被轻视；不过现在元首已经把你晋升为准将，迈入了职业军人的最高层，这下意大利人就再不会有任何情绪了。”
    看到雷德尔前后那明显变化的神情和语气，方彦哪能还不知道这位总司令是个什么意愿。派顾问去意大利是无偿帮助盟友，将商船改造成航母才是实打实的强化自身，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一目了然。
    更何况，这次的商船改装乃是不折不扣的精细技术活：哪些船适合改，改到什么程度为宜，都需要决策人结合造船技术、资源消耗、工期长短、以及舰队作战需求等诸多方面考虑，给出一个权衡之后的最优解。方彦敢打包票，如果自己说要去自由散漫的意大利享受惬意的顾问生活，那么雷德尔绝对会当场吃了自己：在这名老资格军人的意识里，所有军人都应该无条件秉持“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责任与奉献精神！
    “尊敬的元帅，我愿意接受商船改造的审定工作。”方彦没有让雷德尔等待太久，几分钟后便语气坚定地说道。雷德尔眼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道：“约纳斯，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现在正值战争时期，我辈军人就是要以祖国利益为最高准则，而把个人享受排在最后！等到假期结束，你就到海军造船与维修局那里报到吧。西蒙少将和你是老朋友了，你可以在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全部资料。”
    方彦应声称是。这份工作虽然麻烦了些，但却也是他原本就打算重点着手的海军战力提升项目——早在德国刚刚完成国家社会主义改造的1934年，方彦就曾致信劳工阵线的首领罗伯特?莱伊：希望他能够为战争早作准备，用军舰的舱室划分和结构强度标准，来建造工人的旅游轮。现在该是这些船只转为军用的时候了。此外，汉堡美洲航运公司旗下还有好几条快船，其中“不莱梅”号和“欧罗巴”号两姊妹更是全长超过300米、航速达到33节的巨型邮轮。如果单就战机起降的角度考虑，这两艘船改成航母简直再适合不过！
    忽然间，方彦似是想到了什么，清逸的双眉微微蹙了蹙；一直注视着方彦的雷德尔敏锐捕捉到了这份变化，随即出言询问缘由。方彦神情渐转郑重，缓缓说道：“元帅阁下，我们在1936年开工的齐柏林级航母3、4号舰‘里希特霍芬’号和‘欧根亲王’号，应该再有半年时间就能完工了吧？”
    雷德尔目光猛然一凝，全身上下腾起一股凌厉迫人的强烈气势；饶是方彦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仍是忍不住在雷德尔锋锐如刀的目光下产生出了几分心虚的感觉。几个呼吸过后，雷德尔眼中的刚厉之意消退了下去，不过神情依旧严肃至极，言语生硬地说道：“约纳斯，虽然德意志海军的大型战舰都是由你父亲的造船厂建造，但你身为战争海军（德国海军在1933年后的正式名称）中的一员，就必须严格遵守它的保密规程。如果你不就刚才的话语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么我不仅无可奉告，还要以违反纪律的罪名对你做出内部记过处分。”
    听得面前之人毫不留情的警告话语，从心虚当中恢复过来的方彦忍不住暗翻白眼：雷德尔毕竟还是传统军官出身，遇到任何事情都把纪律条款放在第一位，这实在是显得过于刻板。如果自己都能泄密的话，那德国海军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不过面对雷德尔这个现管的县官，方彦只能摆出一副自责愧疚的姿态，出言解释道：“元帅阁下，我刚才之所以要向您确认齐柏林级航母的建造情况，是因为它与即将展开的商船改装工作有着直接的联系。”
    “需要指出的是，航母虽然被证实是比战列舰更具效能的海军武器，但她实现自身价值的关键却是其搭载的飞机：而舰载飞机又不同于战列舰发射的炮弹。除了飞机自身的硬件性能之外，驾驶战机的飞行员素质，同样是决定航母战斗力强弱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我认为海军现在已经面临有这方面的问题了。”
    方彦语速放缓，然而他的话语在雷德尔耳中却宛若晨钟暮鼓：“只要齐柏林级的后2艘姊妹舰能在明天春季按期服役，那么以这型航母120架的额定载机量，海军就需要为她们准备320个飞行机组：其中240个机组保持战斗值班，80个机组处于轮休状态。而如果商船改造航母的工作也在明年上半年完成，机组数量至少还要再上浮至30%，总数将稳稳超过400。请注意，这还是完全不考虑战斗损失的数字！再加上必要的后备机组数量，500个都嫌少。”
    “据我所知，当前我方航母舰队的舰载机组总数，大约也就在750个左右。这些人员都是我们从第一艘航母希佩尔号竣工的1933年起，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他们也就只能应付现役5艘航母的正常运转，再挤出100个都很困难。”看到雷德尔那渐转苍白的脸色，方彦终于道出了自己最核心的顾虑，“倘若海军无法在未来大半年的时间里编练500个新机组，那么即便是我把新航母改造了出来，她们也会因为缺乏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而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战斗力。”
    雷德尔闻言沉默了下去。过了半晌，他方才低声说道：“500个新机组太难实现了。舰载机飞行员不比常规陆基飞行员，培养起来的难度要远远超过：他们不仅需要适应在摇晃前行的航母上起降战机，识别舰桥上发出的各种信号指令；同时还要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大海上准确判定自己的方位，并对拥有密集防空炮火的运动敌舰发动攻击……”说到这里，雷德尔忽地把目光投向方彦，眼眸中写满了盼望与期待。眼前这名青年不就是海军当中的第一航空作战专家么？既然他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必也是能想出解决办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