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彻查到底
既然已经将心思打在了芳华殿身上,余莫卿就不可能会放弃一点能利用的机会了。
那日圣武帝说出决断之时,她便看出惠妃心中的喜悦了,她向来吃的准,如她所料,惠妃和太子一样,向来恃宠而骄,只要对手没有回旋之地,自己就会兴奋过头,最有可能就是这种时候疏忽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只当尘埃落定,还需要考虑什么后事?更何况余莫卿即将打入天牢,根本无法插手调查的人手中,所以惠妃只会更加猖狂。
也正如余莫卿所料,惠妃确实猖狂过头了,甚至也超出了圣武帝可以忍受的范围。
她原本知晓惠妃下毒,并将此事告诉了圣武帝。然而圣武帝却并不以为然,因为惠妃再胆大倒不至于真正毒害到他头上,只当是余莫卿一句笑谈。但只有余莫卿心里知晓,圣武帝何曾放松过警惕,肯定留了心眼,回去也一定会趁机试探惠妃。
所以在此之前,按她所说,傅子文去春花楼找池安联系的那位道士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这位道士倒不是江湖上普通的小混混,也不是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而是余莫卿特意联络了一位知晓病理的郎中假扮的,为的就是在宫中有变之时送到圣武帝身边,以免惠妃下的毒真的祸及圣武帝,那可不妙。所以在事态严重之前,她还是希望能保住圣武帝的命来为她的清白作证的,并且在适当是时机让道士引导圣武帝将心思放在惠妃身上。
她既算到圣武帝想要试探惠妃,但一次两次肯定是不足为奇的,毕竟对于一个敢于在宫中蓄养精兵的贵妃来说,普通的刺激怎么会起作用?所以她特意传信给连硕,让他再寻良机。
风水轮流转,余莫卿只知道这一次老天没有亏待她,一切的时机都是那么凑巧的出现了,而她只需要好好把握,便能迎刃而解。
连硕提前找派人已在宫中散布流言,激起惠妃对当年一部分的事情的回忆,而惠妃在余莫卿被打入天牢过后就有些忘乎所以,自以为没有差错,待流言扩散之后,终于想起来警惕,肯定心有余悸。于是立马赶去查看证据,却只发现密室里人去楼空,可想而知惠妃当时的表情有多么惊愕。而正巧此时,圣武帝的身体已经在道士的料理下有所好感,但他自己对惠妃的疑虑也不会消除,剩下的只可能是试探。于是在服侍圣武帝之时,惠妃才会听到那个她永远不想听到的名字,心中肯定更加愤然。
而这一切的消息恰好已经传进余莫卿的耳朵里,她便让人带着两张人皮面具直接到了容雍宫装神弄鬼。
宫人是提前被迷晕了,所以也没人看到內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当时除了两个演戏的人,还有一众看守的门徒随时待命。
而惠妃却是经历了两个噩梦般的梦境,十足逼出了内心那个满目疮痍的过去,并且扒开了她那颗极力隐藏的恐惧的心。她以为那夜所见是假,是梦,可是她内心里对那个女人饱含的仇恨才是真的,她当年下过的毒手也是真的,她再怎么受宠,再怎么昌盛,可是那些被黑暗掩埋的过去是无法消磨的,更无法被替代的。
余莫卿料到惠妃会将气撒在芳华殿里,更可能迁怒更多。只是她未料到结果却是圣武帝药碗中的毒性更大,而趁宫里传出圣武帝龙体病中已经无法见人,惠妃会直接放火烧了芳华殿,其中还不乏被直接下令处死的守宫之人。
此事一出,圣武帝自然没有忍住,立马派人去查。也正如余莫卿所料,圣武帝确实还有最后一份真心,而这份真心,正是寄托在了芳华殿里那副被烧的只剩下一片拐角的画轴上。
在听到圣武帝震怒的消息之时,余莫卿便知晓自己赌赢了,自然是立刻托人又嘱咐那道士,将圣武帝的视线引导到容雍宫。一来圣武帝本就对惠妃忍无可忍,二来又因为证据确凿,趁着此事,立马禁足了惠妃和容雍宫内一干人等,也同时释放了余莫卿,让她亲自查案。
回忆结束,余莫卿淡淡看向坐在龙椅上那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但她心中更知晓,这个男人让她查的,何止只是惠妃当年毒害后妃皇嗣之事,更是流言四起里那个最重要的,惠妃是如何觊觎大昭江山的。
“呵,是吗?只有往事吗?”一瞬间,圣武帝眼里一闪而过的怀念和悲悯统统化作云烟,只剩下周身属于帝王的威严。
“圣上之意……”余莫卿抬头,等待着请示。
“余莫卿听令!”圣武帝终于拿出皇家的威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余莫卿面前。
“属下在。”余莫卿低下头,用半只手撑地,她已经做好为圣武帝搜集一切证据的准备。
“容雍宫后妃猖獗,于后宫肆意妄为,纵火犯案,毒害尊躯,其心叵测,现命余莫卿率暗阁门徒彻查此事,惠妃相关党羽悉数控制,所以谋逆之举全部立档,一经查证,立即处刑,不得有误!”圣武帝的声音异常冰冷,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只见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令牌,举到了余莫卿面前。
“属下遵命!”余莫卿点头接受了命令,她自然不会违抗圣武帝的命令,毕竟惠妃是她一直想要拔掉的眼中刺,她总不能任由自己受她制约,更见不得自己被陷害。然而她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同样是个铁石心肠,稍有不慎,她也不知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正胡思乱想,又见眼前多了一块令牌,她抬头问道:“圣上,这是……”
“搜查令……哪怕是查遍整座皇城,也要给朕搜出那个贱人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圣武帝冷声吩咐,嘴边的弧度异常冷酷,而那双原本从不轻易发怒的双眸如今充满冷漠的血色,仿佛能将人冷冻在寒风霜雪中,“朕倒要看看,这个贱人敢对朕痛下杀手,还敢背着朕干些什么勾当……”
“是!圣上放心!”听到圣武帝极为森冷的声音,余莫卿不禁诚惶诚恐,双手接过了那块令牌。
“对了,还有一件事……”圣武帝又恢复了平静,眼神隐约闪过一丝不舍,“朕还要你去查一件事。”
“圣上请讲。”其实余莫卿已经猜出是什么,但毕竟是演戏,她得装到底。
“惠妃猖狂,胆敢纵火,宫内早有流言,说她这么多年来残害其他后妃,更是加害皇嗣……”圣武帝面色阴沉,眼中愈渐浑浊,“余莫卿,给朕仔细查探,这些流言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此事……”
“是!”余莫卿答得干脆,但心中却冷笑起来,笑的是圣武帝依旧铁石心肠,即便是为肃清后宫,可是为了他那权位的野心,又或许是心中还挂记着惠妃当年助他登基的“恩情”,他依旧没有说只为芸冉一人而为,哪怕是为芸冉逃回公道。
可是正当余莫卿有此想法,圣武帝清冷的声音突然夹杂了一股愁绪,“尤其是芳华殿……”
余莫卿也是一愣,又偷瞄了一眼圣武帝现在的表情,随后她便明白了。她突然勾了勾嘴角,冷笑和嘲讽并存,令她心绪有些复杂。
她虽赌赢了圣武帝对芸冉尚存感情,可她到底猜错了,圣武帝的感情竟丝毫也不比她所期愿的那般要低,甚至可以说是超过了他对待很多事的感情。
“圣上的意思是……彻查芳华殿原主的死因?”余莫卿心中虽嘲讽一代冷血帝王竟也有如此柔情之时,但却也心生一股怜悯,可是随即她便知道自己又错了。
“德妃生前身负流言,死因也没来得及查明,宫中形势复杂,朕尚且无能保护她,如今想来当年疑点颇多,确实需要重查……朕一直以为,那毒妇再心狠,也做不到如今纵火烧殿的地步。可惜,终究是朕将她想得太简单了……竟敢放过损毁了那副画……”圣武帝神色复杂,脑中却清醒异常,待停顿了一下,才道,“惠妃于朕来说,是不可多得之人,养育太子与三皇子已是不易,她母族在朝中也多为朕所用,光以一宫之事,朝臣也未必想看到如此结果……你查明德妃死因及皇嗣之事,整合了她所有谋逆的证据再向朝臣公开,定要保证确凿无误,否则不以采纳,处刑定会放缓,你该知道她若相安无事后你的下场,所以,听明白了吗?”
余莫卿心头一震,刚才还微微怜悯圣武帝的心突然又坚硬起来,原本还准备为芸冉惋惜的心绪也渐渐消散。看来她终究是把人想的太单纯,也把圣武帝的野心看的太浅了。她以为圣武帝强调芳华殿是为芸冉最后一点私心,却不想说到底圣武帝不过是忌惮惠妃身后母族的党羽势力罢了。芸冉至死将希望压在圣武帝身上,却是在多少年后依旧被这个冷酷的帝王利用,只是为巩固自己的势力,根本就不是为了真心想要给她洗尽冤屈。
“属下……谨遵圣上之命!”余莫卿答得铿锵有力,心中却凉了一半,她倒是多心,亏她还想着替慧娘挽回她主人最后一点尊严,却没想到倒成了这番局面。
但猛然想到芸冉,余莫卿才发现刚才圣武帝口里的称呼竟是德妃?
“对了圣上,芳华殿原主……便是德妃?”余莫卿疑惑。
“嗯……德妃……”圣武帝提起德妃,眼神难得温柔了一点,“当年芸冉不幸,宫中举步维艰,朕尚且无法阻止她,也没能正式安葬,不能让她归于皇陵,宫中风声鹤唳,只能于芳华殿里设以灵位,尊其妃位……只不过,朕封锁了一切与她相关的消息,宫中便也不再提起了……”
“原来是这样……”余莫卿虽听了圣武帝的解释,明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不知怎的眼皮反倒跳了起来。
她倒是没想到芸冉竟然就是当初三皇子口中那个与皇后死因差不多的妃子,而更凑巧的是,德妃正是六皇子的母妃。
想到这儿,余莫卿不禁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晃动,那六皇子岂不是就是那个被暗阁记载,于当年芸冉一事中受伤最重,不禁失去母亲,更是身负流言的皇子烨吗?
可是她明明知道六皇子名字是叫邢天灏,因宫中有言他命里缺水才取名灏,这又是为何?
余莫卿想不通,暗阁的密簿上并没有关注这位皇子的后续,却不想再到大众面前,六皇子已完全不是那年幼之时受人胁迫,被谣言唾弃的那个少年了。
余莫卿对六皇子并不了解,在很多事上也对这位皇子没有过多的关注,如今出了这种事,她也不知道六皇子会做何感想。但出于矜持,余莫卿也不可能将六皇子的过往巨细无遗的询问圣武帝,说到底也是皇家的事,与她一个外人也没多少关系。她还是办好分内的事就行,毕竟她更关心她什么时候才能跳出皇城里这场风云的漩涡,与永夜早点归隐一处,过自己悠闲的日子。
“怎么,你倒是对她感兴趣?”圣武帝不禁发问,刚才还带着怀念的眼神又转变成警惕,对余莫卿的发问产生疑惑。
“属下并不知晓这位娘娘,只不过圣上提及芳华殿需查不误,属下也就留了个心眼,还望圣上原宥属下多心。”余莫卿不慌不乱地解释道。
“六皇子对她母妃极为敬重,想来出了这种事,他心里定也不好受吧……你倒是尽快查明事因吧,免得朝堂受之影响……没什么事便下去吧,朕乏了……”圣武帝不经意提了几句六皇子,又转身又回到了龙椅上,继续看起桌上的奏章和公文。
“是,属下告退。”余莫卿点了头,便起身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她还在想,比起美人,圣武帝到底是更关心他手中把持的那个万人之上的皇位和权势,其他的,又怎么可能令他分出半点心呢?
一阵唏嘘,余莫卿已经退出了御书房,趁着她要离开,福大监的声音却应声响起,“暗主留步!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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