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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颜琤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八年相伴自己早已将眼前之人认作父亲,只是年少轻狂,哪能看的穿那严厉背后的疼爱。
    钟潜片刻后回神,百感交集道:“王爷近日可好?”
    颜琤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每次若枫回家都会向钟潜交待自己的近况,他并不觉得这是束缚,有个人肯年复一年的关心着自己,何其有幸!
    “近来也无事,只是烦忧武试一事。”
    “武试?什么武试?”
    颜琤并未料到钟潜竟然不知如今已然轰动整个大虞的武试,他看了看若枫,若枫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何?
    片刻后,颜琤开口耐心的为钟潜解释,顺便将自己的看法也说出,他想听听师傅的想法。
    钟潜闻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将武试顺序打乱,的确正如王爷所讲,皇上是想控制此次武试的裁定决断之权。不过……”将声音压低之后道“老朽斗胆猜测皇上此举的第三重含义,那便是替自己觅心腹。这个心腹之人未必需要上阵杀敌,但一定得是能握住手中的宝剑,所指之处,不究其因,不问其果,只需除之便是。”
    颜琤困惑道:“可这不是和十二亲卫作用相同吗?”
    “非也,十二亲卫见不得光,可这次皇上想锻造的这把宝剑,经过名正言顺的选拔,满朝文武的见证,自然不必在苟且于暗处。当然了,这些也只是老朽猜测,如今已辞官多年,早已不问世事,或许是老朽多疑,也行圣上的确只是想寻得良将保大虞安定。”
    “这是自然。”颜琤心中忐忑不安,若真如师傅所言,那萧澈岂不正中下怀?
    “王爷还为何事烦忧?”钟潜也显然看出颜琤的不安。
    “师傅,若真如您所说,皇兄又该如何得知此人愿不愿意成为这把宝剑?”
    “以利诱之,以恶胁之。若威逼利诱皆不能行,那便,弃之。”
    颜琤苦笑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傅指点。”
    他忽然有一种将萧澈推往深渊的负罪感,如今早已覆水难收,萧澈不得不参加武试,他现在只祈求皇兄可以将他弃之。
    终究还是自己太过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回府的路上颜琤忽然想起那日萧澈所遇的“鬼先生”,原来那位先生一早便知皇兄此举真实目的,只是萧澈并未想透这层含义。
    午膳时分回到王府,颜琤便看到萧澈在正堂等着自己,他一时心中惭愧不知如何启齿解释此事,索性闭口不提,说不定人外有人,萧澈并不一定高中。
    此次钟府一行后,萧澈便发现颜琤格外粘人,最重要的是几乎日日缠着萧澈不让其安心看书。
    萧澈每日早起时,颜琤也早早的醒来不让自己起身,紧紧钳固着萧澈不够,还会撒娇似的索吻。只要萧澈心软和他缠绵片刻,颜琤就有把握让他不再起身。后来此法便不奏效了,无论颜琤如何委屈,如何撩拨,萧澈都不为所动。
    颜琤无奈便去藏书阁和萧澈纠缠,萧澈简直哭笑不得,他并未察觉这几日颜琤的异样。
    萧澈正端坐在桌案前看书,颜琤从身后环着自己,他无奈道:“阿璃,后天便是初试,你这样让我如何能安心看书?”
    “那就不要看了啊,看我吧!”说着便伸手从后勾住萧澈脖子,整个人贴上去。
    萧澈抓住他的胳膊将其拉至怀中道:“乖!等初试结束,你想如何都行,我整日不下都随你,你现在让我,唔!”
    颜琤显然不想听他保证,略微欠身便覆上萧澈的薄唇,双手还极不规矩的伸进萧澈衣襟里,萧澈抓住颜琤这只手推开了他,眼神里略显不快,皱着眉头愠怒道:“阿璃!若在胡闹,你便出去,别再进来了!”
    颜琤假装生气的起身:“这是本王的王府,为何不能来?”一连几日,哪怕自己再过分的缠着萧澈,对方也不生气,颜琤正愁没机会大闹一场,此刻便是良机。他除了和萧澈吵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阻拦着萧澈了。
    “阿璃,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明知我后日要初试,一切未定,心中焦躁难安,你还非要如此?”
    “子煜,你还尚未入职,便如此在意名利,若他日真能高中,岂不真要弃我而去?”这些自然不是他内心所想,可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萧澈却不知这背后实情,起身怒喝道:“那还请王爷告诉我,我究竟该如何做您才满意?当初不让我参加武试是你,后来逼着我必须高中的也是你,如今一切顺利进行,又胡思乱想的还是你!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满意,让你安心,让你不再猜忌?”萧澈情绪激昂的对着颜琤怒吼道。
    颜琤也怔住了,他本意是想让萧澈可以将此次武试搞砸,这样皇上注意不到他,自然不会为其加官进爵,更不会让其成为手中宝剑,行不义之事,因为颜琤明白那绝非萧澈所想。可如今由于自己行事方式不当,显然已弄到不可收场的地步,颜琤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生气。
    “好,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你安心在此书不舍手潜心苦读,翊璃祝您早日扬名立万!”说罢,颜琤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藏书阁,他根本不敢去看萧澈听闻此语后的表情,他心疼他的子煜,可只能在他心上扎一根刺才能让他有所惦念,让其分心。
    若枫被刚才屋内的动静惊到,看到颜琤走出阁门连忙问:“王爷,又和萧公子吵架了?”
    颜琤摆摆手,示意若枫别在此次问询。两人回到玥璃院,一路上颜琤把刚刚的事告知了若枫。
    “王爷,属下觉得萧公子性情温和,若不是愤怒至极不会如此,尤其是对您,他更是没有底线的迁就。这次怕是您真的惹恼了萧公子。”
    颜琤长叹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子煜对我的心意,可若枫,子煜不能入朝,那里早就布好陷阱,静待猎物。是因为我的误判才将他推至深渊,如今我只是尽我所能去弥补过错。我不想他知道真相之后恨我。与其现在这样,也好过到时我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的失去他。”
    “可是王爷,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呢?那日义父也说了,只是猜测。每次您遇事总是往坏处想,将那万分之一的坏结果放大。此次说不定只是寻常的一次武试。”
    “但愿如此!”颜琤有气无力道,自己已然惹恼了萧澈,怕是一时半会儿他并不想看见自己,“若枫,记得日日催子煜按时用膳,他做事投入总是忘记时辰。”
    若枫大惊:“王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怕是子煜近些时日都不想看见我了,本王去公主府和陪翎儿几日。他,估计也不会问,总之别让他知道。”
    颜琤扬长而去,萧澈站在原地,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有炸裂开来,就连喘息声都蕴含着怒火,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怒发冲冠!
    颜琤走后,萧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盛怒之下的人是没有任何判断能力的。他慢慢回想近几日颜琤的变化从何时开始,而这些时日颜琤整日缠着自己,似乎都是为了不让自己看书,可这究竟为何忽然如此?
    萧澈想不通索性不去想此事,他只想知道颜琤方才对自己说那句话时究竟作何感想?难道就不怕令人寒心吗?
    果然直到初试之日,萧澈也并未问起颜琤的去向。
    八月初一,秋风乍起,楼倚霜叶,鸿雁远飞携卷多少秋思。
    萧澈这日起身之时看到床榻内侧空无一人,忍不住叹气道:“等我回来,我便去寻你!”一连几日怒火早熄,只剩下无限思念。
    他依旧一身素白长袍,腰系绅带,衣襟交领袖口处皆镶着金丝线织成的祥云图案,这便是颜琤为自己设计过的衣物。
    京兆府门外,衙役们正对每一应征考生仔细搜着身,以防夹带。虽然武试首次,可却从文试中能得出丰富应考经验。不少被查出有作弊之嫌的人当初被取消参试资格。
    考堂之内,一人一隔间,笔墨纸砚俱全,每人所写文题不尽相同。萧澈所抽中的文题便是“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以此为题,作文!
    此语萧澈并不陌生,破题便是以天地阴阳同比于俾阖之道,写出其中类比借用之法如何应运于现实。
    他正要下笔时想起了前些时日颜琤对自己的嘱咐:初试便引起皇上的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文章立意稍有偏颇,最后如何将阴阳更迭之理用于纵横俾阖之践,萧澈只写一句“阴,去损;阳,补益。纵横之道终始其义,不外乎此。”
    他是第一个交卷离开的人,心中惦念着颜琤,未能专心作文,同时也的确不想崭露头角。
    萧澈匆匆回府时,颜琤已然在府门徘徊等候,看到这熟悉的身影,颜琤口中呢喃着“子煜”,随后似一阵风的冲向萧澈。萧澈张开双臂将眼前之人抱起。
    一朝离别后,念君情悠悠。清茶苦涩,锦衾日寒,怒气,怨念皆随那漂泊不定的浮云悄然而去,唯剩相思。
    萧澈和颜琤都绝口不提那日之事,两人迫不及待回房互诉相思。多日未见,这次颜琤尚未主动,萧澈关上房门便紧紧环着颜琤的腰,霸道的吻上颜琤的唇,将温热的舌探入颜琤口中疯狂的汲取那略微甜馨的气息。片刻之后体寒的萧澈身躯仿佛燃起火焰,将颜琤早已膨胀的身体点燃。
    两人难舍难分挪步至床榻处,萧澈只感觉内心全部的欲望霎那间倾泻而出,他依旧笨拙的撕扯着颜琤的衣物。片刻后,两人赤裸着上身重叠一处。萧澈轻抚着颜琤犹如凝脂的每一寸肌肤,颜琤两只手臂抱着萧澈脖颈满足的回应着,颤舌呻吟,轻语呢喃着“子煜”。
    萧澈理智早已淹没于这声声轻唤之中,欲火几乎快将自己焚烧成灰烬,他埋首亲吻着舔舐着颜琤身体的每一处直至腰际,颜琤预感到不好,此刻伏在自己身上的萧澈显然不满足于这肌肤之间的爱抚。果然萧澈伸手便要褪去颜琤下身衣物。颜琤连忙阻止道:“子煜,别!还不是时候。”
    萧澈也不再坚持,他面色泛红,嘴角微扬,声音魅惑道:“前几日不理你时,不是还同我生气吗?今日怎么成了正人君子?”
    颜琤将萧澈耳垂含在口中,呢喃道:“这种事总得有一个君子吧!”
    萧澈不再辩解,继续沉浸在这久违欢愉之中。
    萧澈说好不下床,果然两人至晚膳时分才起身,外屋仆人已经备好热水,沐浴之后更换好干净的衣物方才用膳。
    两人方才早已食饱,此刻面对满桌美味皆没有食欲。
    “多少吃点,这几日我不在王府,你定然又不肯按时吃饭。”说着便盛了一碗清粥递给萧澈。
    萧澈笑道:“阿璃既然知道,还是狠心抛下我。若再有下次,你离开几日我便绝食几日,我倒是好奇乐善好施的宣王爷对我会心狠至何种地步?”
    颜琤真是百口难辨:“子煜,天地良心,我再如何乐善好施也未将自己施于他人。我心疼你还来不及,何来心狠?”
    萧澈喝着热粥,闻着此言,心情大好。
    “今日策论所行之文,难吗?”颜琤还是提到了今日的初试,今日见面除了内心思念便是惦记此事了,结果直到此刻才有机会问出。
    “不难,和阿璃所猜相差无几,不过我还是略微偏题而作!”
    “为何?”颜琤以为萧澈知道了那日师傅所言,略显紧张。
    萧澈却疑惑的问道:“不是阿璃说,初试便引起皇上注意,并非好事吗?”
    颜琤放下心来,点头道:“的确如此,只需淹没于众人之中便好,若是不能入选也无甚奇怪。”
    “阿璃放心吧!就算偏题,初试也必然稳过,因为今日能进入考堂参与初试者寥寥无几。应征之人本就不多,今日搜身,因作弊被取消资格者却不少。阿璃所说由圣上裁阅答卷,的确可行。”
    颜琤手中的夹菜的动作一滞心道:完了!
    这次颜琤的预感极准。
    大虞国境之内有十州二十八县,其中设有武试策论初试考堂的有二十个县,各地佥司将考卷装订加密之后便匆匆送往京城交由兵部,最终是兵部以考生家境背景将其分为三类:世族,士民,平民。最终将这三类人员试卷递交圣上。
    上阳宫内,金漆雕龙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位五官冷俊,目露睥睨之人,乌丝中夹着白发,英气中略显沧桑。这位一身黄袍,傲视天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乾德帝。
    他双唇紧抿,全神贯注的翻动着手中的纸卷,一目十行的阅览着。这些便是策论答卷,皇帝自然不会都看,他下令兵部将考生答卷分类的用意便是,世族不阅,士民少阅,平民都阅。他一人身居高位,指点乾坤时早已料到下面那些人如何心焦,如何揣度,如何应对。
    只可惜,圣意难测。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美好的事物再如何掩藏,也不能将其光芒埋没。皇帝只是匆匆一瞥,便看到了萧澈考卷最后那句“阴,去损;阳,补益。”
    以阴阳之理行纵横之事,无外乎识其利弊用于均衡各方势力,依利,依势,时刻保持守恒。可这其中的学问竟被“去损补益”四字囊括。纵然皇上帝王心性也不得不佩服此人概括的直白与精准。阅罢,将此卷抽出单独放在旁侧。随口吩咐旁边的公公道:“去兵部将此人的履历拿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