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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几个好手跟着,若有异动,及时上报,切勿打草惊蛇。”
那暗卫得了令,不发一语,只点头示意,紧后又顺着风攀上了屋檐,随风消逝了。
×
“汪汪汪~”
未时三刻,田柳村村口,驰来了辆别致的小马车,引得路旁的大黄狗一阵犬吠。
丫鬟芸角掀起窗帷的一角,探头朝外瞧了一眼,车道两侧的房屋大多是断壁残垣,往来的行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路面上还躺倒了两个醉汉,耸耸鼻头,还能闻见股酸臭气味……
芸角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对身侧着绸缎,楚楚可人的女子道,“小姐,您如今不姓温,已姓于了。堂堂永春侯府的千金贵女,怎可降贵纡尊,来这种破落地儿。”
“就算您还顾惜着温家人,大可以将银子托人送来,何苦亲自跑一趟。”
芸角语中暗含的抱怨,于斐玉也听出来了,可她并未训斥,只柔声道,“那些陈年旧事已经都过去了,况且这十六年来,温家人到底未曾亏待我,怎可敷衍了事。”
芸角撇撇嘴角,“您倒是心疼他们,可全府上下,有哪个能心疼心疼您?”
“府中的大小主子,因为您出身乡野处处排挤也就罢了,就连您的生母莲姨娘,如今听闻了温文氏病重,生怕温萦柔受拖累,受委屈似的,卖了那么多钗环,巴巴凑了银子让您一齐送来。”
芸角垫了垫手中分量不轻的包裹,又道,“按理说,这些银钱就该花在您身上,给一个外人做什么。”
“那小贱人替您在侯府锦衣玉食活了十六年,如今离开了,还能剜出莲姨娘的一块血肉,真真是可恨!不过是念着莲姨娘生她养她一场…”
“住嘴!”于斐玉见她越说越过分,这才蹙眉打断了她的话语。
永春侯府养了七姝,于斐玉作为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归府之后的确并不显眼,性子柔弱,又没有多少御下的经验,以至于芸角有时嘴快些,她也并不在意。
可今日芸角这话说得针针见血,字字诛心,她不愿再多听。
芸角跟在她身边半载,早已摸清楚了她的脾性,知她是恼了,这才丧了气,垂头不再说话。
于斐玉本想再训几句话,此时车外醉汉的呓语传入耳中,让她心慌起来,死死抓着车沿的扶手,不敢发出声响,直到那醉汉走远了,她才泄了一口气。
于斐玉离开温家之前,温家生意做得小有起色,她又受家人宠爱,并未受过什么苦楚,哪里来过这样浮云蔽日、无半分生气之地。
她可惜之余,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庆幸。
庆幸遭受这一切的,不是她于斐玉,而是那个以往京中贵女人人夸赞,犹如天上嫡仙,如今却落入泥灰中的人物,温萦柔。
回想起来,在她入侯府之前,温萦柔便被早早打发走了,二人并未打过照面。
但旁人不知道的是,她是见过温萦柔的。
那是在两年前,一个寒蝉凄切、透骨奇寒的冬天。
护城河的水冻得结结实实,凝成了万顷碧波的冰面,犹如一条绵延万里的玉带。
那时京中时兴冰嬉,官府专门在护城河附近,寻了块宽敞地儿办腊八节庙会。
庙会上民间艺人云集,吹拉弹唱喜气十足,她也被温文博拉了出门看热闹,才在松儿的吵嚷下买了一串糖葫芦,正要张嘴啃下去…
就听得人声鼎沸的庙会上,忽然寂静了不少,她探头望去,发现庙会上出现了一对男女,被御寒衣物裹得严严实实,依旧掩不住通身的清铄与贵气。
好一对才子佳人!
她的目光,同周围的百姓没有两样,像被勾了魂魄,不禁也紧随着那对碧人。
二人似是对此习以为常,丝毫不被影响,一脸随意逛着庙会上的小摊子,引得摊主许久才能回了神。
男子生得气宇轩昂,身上的棕裘氅,衬得他愈发魁梧奇伟,她远远望着,分明是隆冬天,脸上却冒出了两朵红云。
那时她只是蜷在角落中的一个看客,丝毫没想到这辈子,能与犹如天人般的二人扯上关系。
男子的眼中没有旁人,只对身旁罩了银狐氅,天资国色的女子满眼宠溺,挑了许多物件,又说了许多俏皮话哄女子开心。
他们走至湖面,女子兴致高涨起来,脆生道,“鸿云哥哥,你看冰面上溜冰那些人,身姿绰约、婉若游龙的多好看,可惜姨娘担心我摔跤,不让我学冰嬉,”
男子宠溺一笑,“萦柔妹妹若想学,我今日就量了妹妹的鞋脚尺寸,命人做出双趁脚的冰靴来。”
女子面带苦恼,“我听说冰靴繁复,甚不好穿呢。”
男子爽朗道,“这有何难,有我在,你还愁没人替你穿靴系带么?”
女子的眼眸犹如星月,烁光闪闪,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那不许反悔!就这么说定了!”
………那笑颜太过耀眼,刺得她心中泛酸,于斐玉转了身,再也没能看下去……
在今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的中,于斐玉都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会不会也如同那男子对那女子般,愿意为她躬身低头,愿意将她视若珍宝。
本以为只是红尘中的惊鸿一瞥……
于斐玉没想到的是,在一年半后,那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的男人,定远侯府的嫡次子梁鸿云,居然会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未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