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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才行到街面,便又有个卖小食的妇人迎了上来,递上手中的葱油饼,一脸殷切道,“姑娘不妨吃个饼子垫垫肚,这饼子不贵的,旁人都卖三文钱,我才卖两文钱一个。”
寻常的商贩,这个点已经收摊回家了,留在街道上操持的生意的已经没有剩下几个,可见这妇人是个勤奋至极的,且瞧着她将袖头挽起,一副干练的样子,身旁还跟了个九岁的男孩,那孩子貌似有些痴傻,满身成灰,斜着眼睛拽着妇人的衣摆。
温萦柔到底懂了侧影之心,命车内的丫鬟取了文钱,买了一张葱油饼。随手递给了丫鬟吃。眼见那妇人又去向他人兜售,接过被一莽汉不耐烦地猛力推搡在地。
“娘!娘!”那痴儿眼泪鼻涕全都流了下来,忙上前去搀扶那妇人。
谁知那莽汉瞧都未瞧一眼,便径直离开了,妇人吃痛,似是伤了腿脚,再也站不起来。
丫鬟嚼着葱油饼,一面啧啧道,“小姐,这妇人真真是不容易,如今天也快黑了,她瘸着腿脚,不知何时才能走回家。”
丫鬟说得有些道理,温萦柔瞧那妇人一个劲儿地安慰痴儿,这舐犊情深的情景,亦让温萦柔有些不认。她到底让车夫停了车。
“娘子讨生活不易,如今又伤了腿脚,行走不便,敢问娘子家住在何处?若是不远,我倒可顺道送你们一程。”
那妇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踉跄着站起身来,忙摆手道不敢,“姑娘的车架这般漂亮,怎能让我这般的粗人沾污了?更何况这孩子浑身上下脏得很,还是在此多谢姑娘美意。”
可这妇人越是如此说,温萦柔便觉得她越是知礼识趣,心生了几分好感,她柔然笑笑,“顺道带你一段而已,哪儿有什么脏不脏的?你只管报你家在何处便是。”
“如此,便深谢姑娘了。我家住在云山村,离京城着实有些远了,若是姑娘不顺路,那定然不必勉强。”
云山村是个比田柳村好不了太多的地方,住的大多是些穷苦百姓,温萦柔一听,瞬间便想起了当初还未进摄政王府前,温家的潦倒时光。
温萦柔点点头,“顺路的,你们先上来,待我归家后,再由车夫送你们回家便是。”
妇人忙不迭地谢过,然后麻利地将自己与痴儿身上的成土拍干净后,这才爬上了车架。
然后一把将那痴儿扯上来,让其坐在车夫旁,唬道,“姑娘好心,咱不可不识好歹,你今日在地上滚了不止五个来回,便乖乖坐在车外,待回家了,娘再给你煮稞稞吃,听明白了么?”
那痴儿将嘴角的口水一抹,“稞稞,稞稞,三儿听话,三儿要吃稞稞。”
交代好这些,妇人才坐进了车架内,嘴上不住地感谢,“今日算是遇上贵人了,不然我拖着孩子,怕是要走到后半夜,才能到家。”
车夫吁地一声赶车,车架绝尘而去,在地上撵出了两道辙痕。
丫鬟小口地嚼着葱油饼,称赞道,“娘子你这饼做得真好吃,我们家姑娘平日里从不买这些吃食的,也从来不尝这些,今日许是闻到了这般的香味,这才想着买一个尝尝呢。”
温萦柔也点头赞赏,“确实不错,不过只怕在这条街不太好卖,可以做些精致、好入口的点心吃食才好。”
这话说得很为妇人考虑。葱油饼虽然味道不错,且适合百姓的胃口,饱腹感强,但出入脂粉店铺的大多是些贵女,她们日常的吃用,哪样不是自家的大厨精心烹制的,樱桃小口可一口吞食的?所以,这个建议是极其适用于这个妇人的。
妇人却并不显得很热络的样子,嘴上应对几句后,两只眼睛往车架内瞧个不停,“哎呀,这车架外面瞧着精贵,里头更是好看,尤其是那边角的炉子雕得都这么好看,肯定是废了不少功夫。”
丫鬟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家小姐是最会挑东西的,那么多贵女来铺中,都夸店中的装潢贵气中又不失雅致,就连端茶杯的木盒都别具一番风格……”
温萦柔做过丫鬟,深知丫鬟要守的那些刻板规矩,所以当了主子以后,也是个不拘着下人的主子,所以没有在店铺中时,下人们便活泼许多,温萦柔倒是喜欢看见如此。
丫鬟还在絮叨着“还有,娘子啊,我家脂粉店最近正要推出一款,针对于平常百姓也可用的脂粉,价格不像如今卖的那么高,娘子你手上若是有闲余了,也可来咱们店中光顾一番,到时候找我就行了,我定然给你便宜一些些……”
此时“哐啷”一声,马车一个急刹,车内的女眷齐齐朝前磕去,幸好丫鬟将手中的葱油饼一扔,稳稳扶住了温萦柔。
丫鬟杏目瞪了起来,朝外面嚷了一句,“车夫这是如何架车的,若是伤了小姐如何担待得起?!”
车夫并未搭话,马车在这乍然而出的意外后,亦开始一如往常行驶起来,是不过比开始快了许多,车夫似是在架着马车狂奔。
丫鬟还在冲外头嚷嚷,“慢些慢些!当心惊扰了行人!车夫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温萦柔却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起来,她脑中电光一闪,拉起窗帷一角往外瞅去……
果然!这并不是走惯了的回家路程!
温萦柔回头定定瞧着妇人,这才瞧出这妇人的蹊跷出来。妇人若是真是卖葱油饼的,可为何围裙上的油渍满满,衣袖上却半点油渍也无?且方才说了糕点吃食的营生,若是寻常妇人,以卖食为生,定会拽着这个线头请教,可这妇人却轻轻带过,还一直在说些其他的闲话,俨然就是想转移二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