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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看向傅晚韫,“主子……您是让属下陪您喝酒吗?”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主子您的酒量如何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酒香一闻便是极为浓烈清醇的。
主子……是谁给你的自信,刚把大楚皇室和权贵无一遗漏得罪了个遍,还敢光明正大在人家的地盘喝酒。
最关键的是,因天权和玉衡没提前预判千秋林会出现蛊虫潮和两只山君,原本兴致缺缺等待给楚国公主那份大礼的主子,刚察觉到楚国公主有危险便飞身赶往。
甚至临走前还隔空传音,让天权和玉衡滚回刺绝殿领罚。
主子最大的底牌护卫被遣返回了长安,剩余的护卫再精,也精不过大楚的皇城军,若主子醉酒迷了神智,使不出武修……余恒简直不敢想。
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太子,若太子与大楚皇室联手,时时刻刻都在寻找让主子送命的机会……只怕主子和他今日得交代在这。
不行。
他一定要阻止主子自绝生路。
一番心里建设后,他大着胆子讪笑道,“主、主子,这酒喝了伤身,您又在外吹冷风,要不、要不改天属下陪您喝一杯?”
全程都被傅晚韫那双似笑非笑的视线紧盯着,说到最后他的声线已经颤抖得不成样了。
“你当本王氏傻得么?”傅晚韫连眼皮子都懒得掀起,抬手丢过去一只如他掌心一般大小的莹白酒瓶,“‘解千愁’,小酌怡情,谢问情送来的。”
玄衣谷谷主谢问情为了压制傅晚韫体内的无修道发疯,想尽一切法子阻止,所以听到“谢问情”三个字时,当即放下了心。
“主子你不早说,”他扬眉一笑,直接掀开瓶盖丢到树下,“果然是好东西,谢谷主好品味。”
早前闲暇之时他养成了嗜酒的习性,不过酒瘾不大,后来主子当了摄政王,他与其他六星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次数越来越多,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喜好。
如今闻到久违的清香,一时间仿佛收到开阳和瑶光递来的长炼城消息,也没有预料中的棘手了。
“话多。”傅晚韫轻轻嗤笑出声,然而一如既往的嫌弃之外,他也掀了瓶盖,手执瓶身一仰而尽。
酒入肠,解千愁。
只是想到那双明明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澄净杏眸,他那千思百绪的愁肠总是平复不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前世把他当个傻子一样玩弄鼓掌之间,把他掏心掏肺的心悦弃若敝履,甚至为了另一个男人,毫不犹豫把他推向通往地狱的不归路。
他都做好了要让这骗子生不如死,也体验一番坠落地狱是何滋味,费尽心机走了前世老路来到临安。
在御梅园初遇,他被一身凶戾包裹,做好了要掐断那骗子的脖颈一劳永逸。
偏偏对上那骗子的眼神,他怎么都下不去手。
之后在梅苑,在围场……一次又一次,他不可理喻得狠不下心。
是他重活一世,自以为刀枪不入的坚心变软弱了?
还是重活一世,他先傅云泽一步遇到那个骗子,改变了一切轨迹,也改变了那个骗子对他的态度?
……不知为何,也不可否认,他无比希望是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待他态度转变,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同一人的骗子,他应该报复回去吗?
第一次,傅晚韫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茫然。
这股茫然,让我破了例,找到谢问情要来解千愁,独自对月浅酌。
只求能凭借这股酒劲解开他的迷惘。
然而……沉思良久。
无解。
“余恒。”不知是不是酒劲迷了意识,他眯了眯眼,纤长浓密的睫羽半落在眼睑下方,“若有人负了你,你会让她下半生都不得好过么?”
“什么?”余恒是个没心眼的,信了傅晚韫所说解千愁不会醉人的话,“……那当然啊,嘿嘿嘿,不过呢——”
明显一副喝多的样子,他打了个酒嗝继续晃头晃脑,“但、但是,要看有没有悔恨了。”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像是感知不到傅晚韫身上的凶煞气息一般,不怕死忽然凑近,“悄悄告诉你,我认、认识一个魔头,这魔头都、都说……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是、是我们这等普通人了。”
整张脸明晃晃写着“不想活了”的余恒,自然没注意敏锐捕捉到“魔头”两个字时,对面一脸嫌恶要将摇摇欲坠的他、搀扶倚靠在树干的郎君登时黑了脸。
“若是改了,倒不、不如把她的心夺回来,然、然后让她下、下半辈子当牛做马……”
说到这,他一边说着一边一个激动想要站起,“这、这含光门街西口,那有、有个卖话本的铺子,我也是从、从上面看到——”
“砰——”
还未说完的“觉得很有道理”几个字,彻底淹没在他摔下树的强烈动静当中。
傅晚韫:“……”
深呼吸再深呼吸,忍住将屠神掷出割了余恒头颅喂狗的冲动。
不过有句话倒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
把心夺回来,下半辈子让她当牛做马。
既然这骗子跟变了个人一样,满眼欣喜应了对他以身相许,他有的是时间陪这个骗子好好玩玩。
思及此,他的心情也随之愉悦了些许,收了弯刀重新倚回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