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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军营给他上好药,提着药箱出去了,穆三才盯着自己的右腿看。
“大哥,我以后是不是就成个瘸子了?”
穆云朗喉头哑涩,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京城那么繁华,肯定有好大夫,到时候哥哥给你治。就算治不好,哥哥也养你一辈子,回去就给你娶一个贤惠的媳妇。再说了,咱现在是朝廷的兵,你是保家卫国受的伤,朝廷不会不管你的。”
“我知道,战场上刀剑不长眼,虎子、彪子、二牛……还有那么多兄弟都折了,我能留一条命已是万幸。”穆三挤出一抹笑,又垂下眼,低低道,“就是心里有些难过。”
缓了片刻,他道,“大哥,你去忙你的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穆云朗面色凝重的“嗯”了一声,“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他掀开帘子走出帐篷,远处是惨淡寡白的天,陇西本就荒僻,三月里这片土地尚未解冻,树木萧疏,满眼枯黄,衬着这灰扑扑的天,愈发显得阴冷。
“赵雄这个杀千刀的老鳖孙。”穆云朗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心头窝着一团火。
虽说他们胜战连连,但一想到这些胜利后面是无数兄弟的血肉与性命,他这胸口就堵得慌。
他穆家寨八百个弟兄,这一个多月的征战,死了一百多,挂伤的占一半。
当然,西山大营的兵将死的更多。不过人心有偏向,他与西山大营的兵将不算熟悉,所以更心疼自家的弟兄。
说来说去,都怪这赵雄,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得造反。
穆云朗越想越恨不得提刀杀进肃州城,把赵雄给千刀万剐了!
靶场外,陆英见穆云朗拉起长弓,一箭穿心,知道他是心里闷得慌。
第一次上战场都这样,他也不觉得奇怪,只好声好气劝慰着,“老穆,你也别上火。过两日信使会送信回京城,你有啥东西带给你闺女吗?”
硬汉也有块软心肠,一提到女儿,穆云朗面上的阴霾散了许多。
“我想给她写封信,可我识不得几个字。”
“这算什么难事,你带一壶酒,去找卫小兄弟帮忙,他一手字写得可漂亮,我的家书也是叫他替我写的。”
提到卫承昭,穆云朗面露亲近之色,毕竟卫家满门忠烈,谁能不敬佩?而且卫承昭这个少年郎性格温和,待人如一,在军中人缘极好。虽然长得像个白面书生,言行举止也像个书生,但真到了沙场上,那一手卫家枪法可不是吹的,威风凛凛,势不可挡,那是实打实的本事。
若不是桑桑年纪太小,他都想跟卫承昭攀亲家。
这边有了写家书的念头,穆云朗放下弓箭就去找卫承昭。
卫承昭很是和气的应下,一边听穆云朗口述,一边斟酌下笔。
待一封家书写成,穆云朗宝贝的紧,虽然看不懂,但看到那些清隽工整的字,还是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又用草编了一只小蝴蝶,放进了信封里。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半月后,这封家书送至昭阳宫。
桑桑一拆开信,那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就从信封里掉出来,她郑重的捧起,高兴极了,“是爹爹给我做的!”
福宝见她这么欢喜,凑过脑袋问,“你很喜欢蝴蝶?”
“喜欢呀,我喜欢小蝴蝶,尤其是爹爹做的小蝴蝶!”
“这样……”福宝点点头,心里暗暗记下了,桑桑喜欢蝴蝶。
“小宋姐姐,你快给我念念我爹爹的信吧!”桑桑一脸期待的凑到宋清盈膝头,“我爹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他每天能吃饱么,会不会冷,会不会很累,他有没有想我?”
“好,我念给你听。”宋清盈弯起眉眼,抽出雪白的信纸,展开看到上面仿若印刷的字时,还愣了下。
转念一想,应当是军队里的文书代写的。
清了清嗓子,她将穆云朗的信念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三页纸,都是些细碎的小事和叮嘱,但字里行间却盛满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浓浓思念。
桑桑听着听着,垂下小脑袋,盯着掌心的蝴蝶,红了眼圈。
她好想爹爹啊,她是在爹爹背上长大的,从来没跟爹爹分离过这么久。
宋清盈读完三页,看到最后一段问候时,怔了怔——
是穆云朗对她的问候。
看着那几行字,宋清盈心里也暖融融的。
从前看书,她只关注男女主角的爱恨情仇,看配角都是工具人,没怎么在意。可现在真正穿到书里,她才意识到这些书里的配角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他们的人生与情感。
“桑桑,你别难过,我听说咱们的军队将叛军打得落花流水,你爹爹应该很快就回来啦!”
福宝安慰着桑桑,可桑桑还是个小姑娘,越哄眼泪越多,最后“哇”的一下抹着眼泪,“我好想爹爹啊。”
福宝这边慌张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哄,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宋清盈,“小婶婶,怎么办啊。”
宋清盈放下信封,走到桑桑面前蹲下,替她擦了下眼泪,放柔了嗓音,“桑桑乖,你爹爹要是知道你哭鼻子,肯定也会担心的。唔,今儿个天气不错,我带你们出去钓鱼?”
桑桑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她也知道爹爹是去打坏蛋去了。刚才实在是太想爹爹,才忍不住掉眼泪。这会子见小宋姐姐和阿淮哥哥都在哄她,也不好意思再哭了,红着一双兔子眼,抽噎道,“嗯嗯,我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