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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是火。
    向着这样燃烧的、滚烫的、猛烈的火焰。
    他无法思考、无法犹豫、无法放弃。
    他只能奋不顾身。
    明灭的火光下,耳边是飞蛾的身躯扑入火焰中的噼啪声响,鼻尖是沐浴过后特别的皂角清香。
    她的眼里是潋滟水光,只映着他。
    只有他……
    李轲看着这张不知在心中描摹过多少次的容颜,不再迟疑,伸手将这团火揽入怀中。
    盈香满怀,令他安心。
    不论她是谁,不论她是男是女,不论她心中如何所想。
    烫伤也罢、赴死也罢。
    ——这是他一人的火。
    ——这是他一人的光。
    第38章 文学城首发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白阳书院,多艰堂。
    十二位学子已然坐于堂中。
    他们的座椅被摆至房间两侧,面对面而坐,身前并无案桌。
    龚夫子与另一位夫子坐于上方。
    梁乐辨认出来这位陌生的夫子便是是那日入学时,在书院石匾下偶遇的那位。没想到他会与龚夫子一同来此处听他们辩论。
    看龚夫子与他交谈的模样,倒是十分熟稔,向来是相识许久了。
    这男子手边还摆着一壶酒,今日衣着宽大,像是位隐士,久居深山之中,今日难得被请出山来一辨正反。
    梁乐这方一共六人,邵睿才那边本有十人左右,但龚夫子许是觉得如此以多对少,有失公允,便只许了他们也择六人前来论战。
    见人已到齐,龚夫子放下手中茶杯,示意可以开始了。
    邵睿才第一个站起身来。他右手拿着一卷书,仿佛是看完书便匆忙过来一般。朝着两位夫子行礼后,自信满满地走至堂中,便开口道:“今日诸位聚于此,是为阮卓而来。圣人有言,‘不知礼,无以立也’。礼制之重,稚子尚知。然阮卓空读诗书数十载,空负秀才功名,却不知礼。他于入学日后来到书院,错过入学礼,此行为不守礼节。不守礼节,何以立身?不能立身,如何能允其入学?是以学子以为,书院不当允阮卓入学。”
    入学礼即拜师礼。“天地君亲师”,在书院之中,夫子便是最需敬重之人。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拜师礼算是这些新来书院的学子们必经之事,必行之举。
    阮卓错过此事,的确不合礼制,算是一大错处。
    但梁乐他们对此早有预料。
    潘仁双眼下带着一抹青色,显然是一夜没睡好。这几日阮卓与他同住,两人又都不是难相处之人,自然亲近起来。对着今日这场关乎自己友人的论战,潘仁也是十分上心,昨夜众人回房后仍在点灯苦读,修改措辞,力争让阮卓留下来。
    他撑着木椅把手站起来,同样向着上座两位夫子行礼,继而看向邵睿才。他虽体型胖了些,但身量不低,平日里不觉得,此时与邵睿才站在一处,梁乐才发现两人竟差不多高。
    “邵学子此言差矣。我等入书院,行入学礼,所求为何?”潘仁朝他发问,不等他回答,自己答道,“是为尊师重道,为传承孔孟之言。”
    他顿了顿,走到阮卓座位边:“孟夫子曰‘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阮学子虽并未参与入学礼,但他却谨守圣人之言,愿为一稚子而驻足入学之行,这如何不是‘尊师重道’?先存仁,后存礼;先爱人,后敬人。阮学子心有仁爱,心中有师,何顾虚礼?再者,阮学子相助幼童,此事便是他带给书院的入学礼。”
    见邵睿才右手微抬,似是要辩驳,潘仁抢白道:“以学生之见,邵学子只顾礼节,却不在意稚子性命,罔顾圣人之言,又当如何?尔等虽行拜师礼,将孔孟之言挂于嘴边,却从未践行。岂非可笑?”
    这话说得厉害。邵睿才抬出“礼”,说阮卓罔顾礼制,不能入学。潘仁便举起“仁”,说其虽未行礼,却胸有仁爱,比之他们这些虽遵循礼制,却不懂仁心的学子出彩得多。若是前者继续以此纠缠,只怕是要被扣上“不仁”的帽子。
    邵睿才脸色发黑,显然是没料到潘仁会如此说。入学礼自古便十分重要,尊师重道烙印在每一位学子心间。今日却被指出这是“虚礼”,甚至将阮卓在路上救个孩子的事说成是另一种“入学礼”,如此强词夺理,引人发笑!
    只是——他竟无从辩驳。
    这情况被众人收入眼中,桓东身边的徐冰站起身,想要替上邵睿才。他身材不算高挑,走起路来甚至有些摇晃。站定在邵睿才身边后,他接上潘仁的话,转了话锋道:“圣人有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入学时间乃是发放名帖之时便以约定成文,阮卓为他事而迟来,便是不守信用。‘人无信不立’,阮卓失约在先,书院如何能接受这般学子?”
    他所言不假,名帖之上却有入学时日,亦是注明若是错过这两日,便需来年方能前来求学。在这事上多说亦是无用,梁乐心知若是真与对方聊起“信”来,才是落进他们圈套。
    “徐学子只知‘信’,却不知‘义’。‘义’乃事之‘宜’,阮学子路遇不平,救稚童而行义举,此为君子。若是阮学子因一己之私,为求学而弃孩童于不顾,此为‘利’。‘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莫非徐学子更愿行小人之举,而不愿做一个心怀大义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