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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他画的第五张图了,但却仍然不知道到底多少个和尚才行。
梁乐还没看题,就见到了他这活灵活现的画:“潘仁,你以后要是考不上进士,就去街头卖画吧,肯定能成一代大家!”
他不仅画了每一个和尚,甚至还有不同的神态、样貌、动作,除了每个人的碗里都有馒头拉低了画面的美感以外,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庙里挂着了。
被数算折磨的潘仁没有心情听她揶揄,把题往梁乐面前一推,让她赶紧看。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种十岁孩子都会的题,梁乐看一眼就知晓答案了。她懒得卖关子,想着赶紧把潘仁教完自己好去背书:“一百个和尚分一百个馒头,一个大和尚吃三个馒头,三个小和尚吃一个馒头。也就是四个和尚吃四个馒头。
“把三个小和尚和一个大和尚看成一批。每批四个和尚,一共是二十五批。显然,有二十五个大和尚,和七十五个小和尚。”
她说的还算清楚,但潘仁仍是理解了半天才明白。他将手下那些无用的图打个叉,感慨道:“可真难啊!也不懂这书院为何要考校数算,唉!”
梁乐感同身受,跟着叹气:“是啊,要是只考数算就好了!”
阮卓在旁边听到,解释道:“将来我等若是考取进士,入了工部、户部,免不了需要懂些数算,此时学学也好。”
至于梁乐这番痴人说梦,他们都并不理睬。毕竟——科举哪可能不考八股呢?
只有李轲听了她的话,认真答道:“往后定会有各类科考供学子选择。阿乐,若是你仍写不出好文章,将来我入朝为官,便单开一科数算科考。”
梁乐只是随口抱怨一句,李轲却把它当作梁乐的一个切实的烦恼,想要为她解决。
听了他的话,梁乐笑弯了眼:“好!”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学子,但她知道,这个人将来会入阁拜相,成为一朝首辅。这些话既然他今日说出来,便不会是一纸空言。
她想,这就是明算科的雏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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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试的前夜,潘仁与阮卓本在梁乐屋子里温书,最后被李轲以时辰不早了为由将他们请回了自己房里。
梁乐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书,不让李轲熄灭烛火:“李轲哥哥,我再背两句,还早呢!”
“明日你又该起不来。辰时便得到学堂准备考试了。”李轲劝她。
这会已经亥时末了,这么一会也记不住太多东西。
入学试共两日,第一日是帖经与数算,第二日则是八股制文。
梁乐此时就抱着本《诗经》背着,誓要将每句话都记住。
“摽有梅,其实七兮……”她垂着脑袋,闭着眼回忆着已经背了好几遍的内容。
但实在是太困了,她顿住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后面的内容,又不肯看被反扣在桌上的书。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李轲接上她背的这句。
安静背书的梁乐瞪他一眼,怪他不等自己想起来:“李轲哥哥,让我再背会。”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李轲将桌面的书合上,放在一旁,“阿乐,你看看外边,都什么时辰了。别担忧,早些歇息。”
如他所说的这句诗一般,窗外明月高悬,月光素净皎洁,梁乐的脸庞被柔光笼上一层银光,如被薄雾遮绕。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李轲看她眼巴巴望着自己,似是还想要学上一会的可怜模样,心都软上几分。最后半哄着让她回了里间,以帘子隔断了那令人牵肠挂肚的身影,才躺回床上。
梁乐被李轲盯着上了床,但她想到明日的考试就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决定还是起来再看会书。她的书被李轲放在外间,不得不去拿。
蜡烛已经被李轲吹灭,一片漆黑中,她蹑手蹑脚,担心自己会被对床的李轲发现,弓着身子往外走。
好不容易将书拿到,她又伸手去够烛台,拿起一旁摆着的火石准备点燃,又想起忘记将里间与外间的门帘拉上,等会这儿亮起来容易影响李轲睡觉。
放下火石,她拿着那本书往门帘走去。
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往前走。接着她的手碰到了什么温热柔软的物体。
梁乐的心瞬间提起,黑暗将恐惧放大,她张口就要喊:“李——”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身形不稳,被带得身子一旋,直接被对方揽入怀中。
她的后背与对方的胸膛紧紧贴着,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
“是我。”少年的音色有些沙哑,仿佛是刚刚醒过来。温热的气息吹在梁乐颈后,有些发痒,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泛红的脖颈被漆黑的夜色遮住。惊惧过去,自己半夜起来看书被发现的事让梁乐有些紧张。她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但手上拿着的那本书已经暴露了她的目的。
李轲仍未将她放开,似是尚未清醒,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地问她:“不睡觉,跑来温书?”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尤其此时无光,粘稠的暧昧被拉扯开。梁乐猛地挣开他,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少年揽着她的手本就没有用力,被推开也不甚在意,反而走到一旁拿起火石,准备将蜡烛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