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南太主 5
李成像幽灵一样走了,忠恕兴奋异常,终于看到一线希望了,如果李夫人能解开达洛的禁制当然好,如果不行,他也不愿这样呆下去,一样要冒险逃走,不然等达洛他们回来,天天有人缠着自己,想走更难了。他思来想去,竟然一夜无眠。
第二天福拉图又派人叫他到大帐,她还在看地图,这次的地图是仆骨的地形图,原来喀力引领着部落主力北上,已经打垮了仆骨南境的三个小部落,裹挟着他们领路扑向仆骨国王的驻地,途中缴获了这张仆骨的路线图,就让信使送到大营。这张图绘制在一片羊皮上,羊皮经过熟制,轻薄而又柔软,上面只是简单地标注了仆骨的几条山脉和大河,还有五个山谷间的牧场,与中原的地图相比简要多了。草原部落很少使用地图,偶尔绘制一些,也仅仅是粗略的大概,普通突厥人靠观察地貌辨识道路和方向,山脉、河流、沙漠和稀少的树木都是他们的参照物,萨满等有学问的人,还懂得天象,有时地点偏了几十里,突厥人也无所谓,因为骑马非常容易到达。
收到这张图,福拉图如获至宝,指着一片山谷对忠恕道:“我曾经派人侦探仆骨,这里很可能就是国王夏天的驻牧地,最多三天,喀力就会抵达这里,达洛也会到达,两下合力,仆骨亡也。”神情很是得意。忠恕突然问道:“仆骨的北面是哪里?”福拉图道:“是无人居住的荒原,据说有大片森林和驯鹿,我的斥候在夏天被冻掉了一只耳朵,那里已经不适合放牧了。”原来她早就派人去侦测过了,那么她野心的边疆在哪里呢?福拉图道:“先不管北面,我想,在仆骨国王的驻牧地建城最好,有水源,有冬季牧场,还防北风,绝佳之地。”忠恕问:“灭了同罗和仆骨,你接下来是否就要西征了?”福拉图神秘地一笑:“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忠恕道:“西域胡国有上好的牧场,广阔的土地,众多的人民,有大量珍宝,我不相信你没动过心。”这些都是他听安伯讲的。福拉图笑道:“别乱猜,传出去可不好。西域诸国现在都臣服于大可汗,向突厥纳贡交好,再说如果大可汗同意阿伍德大麻葛的求婚,我还要嫁到史国去,如何能征伐他们呢?呵呵!”
以忠恕现在对福拉图的了解,光听这笑声,就知道她早就起了侵夺之意,如果她真地嫁到史国,那会是什么结果?她本身有胡人血统,又一副胡人模样,到了史国,那还不是如鱼得水,闪转腾挪大展身手!以她的才干和野心,一定很快就把国王架空,亲自执掌史国权柄,接着康居、曹国等西胡诸国就会遭殃了,她一心设计的木车战阵,也许就是为将来攻打西域的城池预备的。如果大可汗没同意阿伍德的求婚,只怕她也会向颉利请求去做西厢察,这个北厢察的位子估计也不会撒手。福拉图皱眉道:“道士,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忠恕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盯着她看,忙转开头:“我不会像达洛他们那般仰视你。”福拉图哼了一声:“你对我毫无敬重,是我最不喜欢的第二人,仅次于大萨都。”忠恕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大萨都,只因为他不为达洛求婚,而不喜欢自己的理由就太多了。
正说话间,致单大人到了,福拉图立刻坐回到胡床上,致单大人还是坐到老位置,福拉图把地图给致单大人看,致单大人眼也不睁,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言语,福拉图对他的应对早就习惯了,笑了笑,继续和忠恕讨论建城的事。说到半途,一直打瞌睡的致单大人突然发问:“大可汗那边可有消息?”福拉图道:“大可汗已经越过阴山,和南军碰了几次。”致单大人问:“没有了?”福拉图道:“使者就带来这些消息。”致单大人眼睛半睁:“婆毕在什么地方?”婆毕是福拉图的胞兄,是附离的首领之一。福拉图道:“他还在大漠北边,靠近通口了,大可汗并没命他南下。”致单大人眉头皱了起来,福拉图想了想,问:“老师,我也觉得奇怪,大可汗今年为什么一直闲置着他呢?”致单大人突然换了话题:“史国使者有消息吗?”福拉图道:“没有。康兴也色早早把祭台建好了,祆教的首领都汇集起来,但阿伍德还没到达大可汗牙帐。”致单大人眉头都拧了起来:“算日程,早应该到了。”福拉图道:“云岭高耸,终年积雪,也许他们耽误了行程。”忠恕道:“高山大雪能挡住普通商旅,挡不住阿伍德!”福拉图问:“难道他们又不想提亲了,半道折了回去?呵呵!噫,你见过这位大麻葛?”忠恕连忙道:“我想传道士都是身强志坚之人,像昙会大师那样的,岂会因路途艰险而退却!”福拉图眯着眼睛看他:“不对,你说谎的本领可不行,你一定与阿伍德相识,这就太奇怪了。”忠恕没想到自己轻轻一句话就被她看穿,不敢再说下去,福拉图也没追问。致单大人喃喃道:“大萨都也没了消息,这太异常了。”
忠恕心中一动:阿伍德迟迟不出现是否与大萨都有关呢?过了金山不远,就是阿伍德一行要经过的云岭,大萨都带同一众萨满高手悄悄西行,难道他要去阻击阿伍德?如果真交上手,以阿伍德的手段,大萨都一行肯定不会轻松,宝珠和三伯是否都平安呢?一想到宝珠和老阿的安危,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夜晚回到毡帐,忠恕还在想大萨都的事,他内力被禁后精神不如过去那般健旺,昨晚一宿没睡,白天又和福拉图斗了一天的心机,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明知今晚李夫人可能会来,也架不住睡意涌起,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觉得有人捉住了自己的腕脉,他本能地一挣,只听一个女声道:“不要运力,静息。”听口音是李夫人,忠恕放松身体,李夫人用内力探查他周身经络,问:“段公子,达洛封你经络时,你可感到太乙穴和灵墟穴有麻木感?”忠恕站了赶来,道:“没有。也许时间久了,记不得了。”李夫人向他的紫宫穴输入一点内力,道:“你微微用点力,把真气移到璇玑穴。”忠恕刚一运力,一阵烦恶感涌了上来,这是要晕倒的前兆,他连忙息了气,李夫人又输入一点内力到水分穴,再让他运气,结果还是如此,连试了八个穴道,反应皆是一样。李夫人道:“段公子,你的内力是被一种非常高超的禁制手法封存在任督二脉中,轻易探查不到。这禁制手法很是深奥,我只能尽力一试,也许能解禁部分经脉。但如果我判断有误,或者施针不准,你遭罪不说,一身武功还可能被我废掉。”忠恕平静地道:“李夫人,听天由命,只能如此了,您尽管施为!”李夫人道:“施禁之人可能没料到你天赋奇特,所以有三个穴道没有完全封住,我就从这三个穴道下针,帐内太黑,我怕认穴有误,还是点着灯火为好,就怕招人发现。”忠恕道:“只有冒险一试了。”他刚把灯点燃,就听外面膨地响了一下,声音来自帐后方,似是短刀落地的响声,李夫人“噗”地把灯吹灭,凝神静听,没再听到异响,她悄悄把门打开,提着短刀,猫着腰闪了出去,围着毡帐巡查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回到帐中关上门,李夫人轻声问:“你听到什么?”忠恕道:“好像是东西落地的声音。”李夫人点点头,道:“不能再点灯了,你站好,我摸黑行针,无论如何难受,千万别动。”忠恕道:“放心吧。”他在帐中央站好,李夫人摸了摸他的头颈腹手,心里计算了穴位,在他身前八大穴分别扎入一针,巨阙穴、建里穴和下**等三穴则呈梅花型扎入五枚银针,忠恕感到水道穴开始滞胀,就如当年贾明德为他导引真气一样,心里一喜,随即感到一阵恶心,他强忍着不动。李夫人转到他身后,在背上神封穴扎上一针,背心石关穴则扎入五针,他立刻感到有股细细的真气从督脉流向丹田,虽然钻心般难当,他咬牙忍着。李夫人轻声安慰道:“再坚持片刻。”她说话微喘,看来施针很耗费真气。
当忠恕快要晕倒时,李夫人开始撤针,身前诸穴的针一拨出,忠恕立刻感到心脏一松,一股强劲的真气从天枢穴流向丹田,随着银针逐次拨出,痛感渐消,真气在经脉中流动越来越快,片刻之间就感觉丹田充盈,浑身有力,直想长啸一声,发泄胸臆中的闷气。
李夫人气喘吁吁地道:“段公子,你先调息一下,看有无不适。”忠恕提气运转大周天,除了感觉真气不如过去充沛,并无异常,他试着发力虚击两掌,掌风呼啸,帐内立刻充满杀气。李夫人轻声道:“段公子,这禁制手法看似简单,实则设计复杂,用意深奥,好像是专门用来克制清宁生的,创立禁制的人,可能与你的师门有仇,我只是约摸着解了外层的禁制,其后隐约还有一层,只能等你回到大唐,请师门长辈为你解禁了。遇到敌人时,只可动三分真气,一定要多作保留,富有余力才能万全。”忠恕知道这禁制是突厥最神秘的人物大萨都所创设,专门用来克制清宁生的,此刻虽然他感觉不到还有内息限制,但李夫人能解开禁制,说明她的判断是不错的。李夫人又喘了一会,气息渐稳,道:“段公子,你好好调息,明天李成会来见你,小心在意,别露了行迹。”忠恕允诺,李夫人听了听帐外的动静,悄悄推开门走了。忠恕心里激动,真想立刻就跑将出去,策马狂奔一番,他强忍着冲动,躺在床上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