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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月微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看桓煊,哭肿的眼睛里又漫出眼泪,只有一匹马, 他尽快送自己回行宫是理所当然的事, 为什么他好似亏欠了那外宅妇一般。
她在林子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三弟,我们上马吧。”
她说着便去拽小黑脸的辔勒, 小黑脸猛地打了个响鼻,将头一扭,撅起蹄子,吓得阮月微赶紧松开手, 连连后退了几步,委屈地看向桓煊:“三弟,这马好烈……”
桓煊这才想起黑马只认鹿随随一个主人,平日连他都碰不得的——自然他也不稀罕骑就是了, 他转头道:“鹿随随。”
随随只得站起身走到马前, 摸着它的脑袋,轻声安抚:“小黑脸乖, 知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世上真是没有比你更乖的马儿了……”大黑脸自然也很乖, 但大黑脸是老大,只能让着些老幺。
这黑马也邪门,竟似听得懂人话, 被她好言一哄, 立即平静下来。
随随向桓煊点点头。
桓煊便对阮月微道:“上马吧。”
阮月微方才叫这马吓了一回,眼下还有点发怵,走到马前试探地拉了一下缰绳。
小黑脸扭过头,见这陌生人又来, 顿时躁动起来,随随忙摸它的耳朵:“委屈你先送他们回去,回头我给你刷毛搓澡好不好?”
小黑脸爱干净,随随时不时会替他刷毛搓澡,她手法好,马儿特别喜欢,她也就这么哄着。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阮月微只觉受了奇耻大辱,用力咬着嘴唇,差点没忍住说不坐了。可想想若是不骑这马,还要在黑黢黢的密林里呆着,到天亮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找到这里,她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咬着牙接过缰绳。
可上马时又遇上了困难,以她的臂力,平日都无法靠自己上马,黑马又比她的马高大许多,加上此时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就更不用指望了,但林地里没有踏马石给她踩,她便盈盈地望向桓煊,桓煊对随随道:“扶太子妃上马。”
随随将阮月微托举起来,阮月微右腿跨上马背,左腿在随随右臂上踩了一下借力,这才坐到马上。
随随冷不防被她一脚踩在伤口上,疼得脸一白,冷汗顿时滚落下来。
桓煊看在眼里,蹙了蹙眉,翻身上马,将箭箙解下横在两人中间。
不过两人共乘难免有肢体接触,中间隔个箭箙也只是聊胜于无,他对阮月微道:“请太子妃见谅。”
阮月微从脖颈到脸颊到耳朵都烫得要冒烟,心跳到了嗓子眼,低声道:“事急从权,三弟不必介怀。”
桓煊看了眼随随,正想说“等我”,却见鹿随随摸了摸马头,和小黑脸贴了贴脸:“乖马儿,走夜路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桓煊嘴唇微微一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齐王和太子妃走后,随随和侍卫们往前走了一段,在林中寻了片空地,捡了些树枝枯叶生了堆火。
侍卫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方才急着离开是非地,到此时才缓过一口气。
东宫和公主府的侍卫死伤惨重,来时四十来人,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公主府的一个侍卫伤得尤其重,已经发起了高热。
想起方才的惨烈,他们仍旧不寒而栗。
齐王府的侍卫要好些,除了关六郎腿上中了一箭,其余人伤势都不算重。
侍卫们随身带有伤药,也都有处理外伤的经验,此时都围着火堆处理伤口。
随随被狼爪抓伤后没及时处理,伤口和袖子黏在了一起,她拔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然后耐心地割开和伤口黏连的布帛。
多亏她闪避及时,伤口不算深,血已凝结了,只是皮肉翻卷,整条胳膊都被鲜血染红了,显得有些狰狞。
马忠顺探头一看,吓了一跳:“鹿……兄,你胳膊伤这么重,怎么不和殿下说啊……”
宋九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就你长嘴!”
随随轻轻一笑:“一点小伤罢了。”
她取出伤药,用嘴拔开瓶塞子,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撕下一片衣摆,三下五除二地把伤口包扎起来。
剩下伤药还有多,她便给了东宫的侍卫,他们伤得重,带的那点伤药怕是不够用。
马忠顺也回过味来,只有一匹马,殿下肯定是要先紧着太子妃的,说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伤心,就是断条腿,血流一地,恐怕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但他忍不住佩服这个鹿娘子,这样的伤换了一般女儿家不疼晕也吓晕了,她自己割伤口自己伤药自己包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惜这么一个人只能给人当替身。
马忠顺暗暗叹息,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摸出两个油纸包,现宝似地摊在随随面前,打开一看竟然是肉脯和蜜饯。
“鹿兄饿了吧?吃点垫垫饥。”
又从腰间解下皮酒囊:“这壶酒还没动过,干净的,鹿兄请。”
宋九踹了他一脚:“好小子,叫你牵马把马牵丢了,吃的喝倒藏得好!”
随随忍不住笑了,接过酒囊:“我不饿,肉脯你们吃吧。”
说着单手拔下塞子,仰头悬空倒了一大口,然后递还给马忠顺,用手背抹抹嘴:“多谢。”
这时候能喝上一口酒,简直好像续了半条命。
马忠顺道:“鹿兄真是爽快人。”说着把酒囊继续往下传。
东宫和公主府的侍卫们也喝了口酒,马忠顺见他们哆哆嗦嗦的挺可怜,又分了些吃的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