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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大学,为了什么而成为执念已经不重要,在无数个伏案疾书的夜晚,所有执念的理由都已经化作骨肉与自己融为一体。虽然在外人眼中景行和首大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连地理位置都是挨在一起的,可是只有女生自己知道,即便如此,在格外微妙的地方,仍旧不一样的。
时欢试探提议:“等下逛完景行,我们顺道也去首大看看吧?”
早就有所耳闻,两所学校的学生可以凭对方学校的学生证随意通行。
扬随未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你怎么才收到录取就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的成语水平突飞猛进啊。”
再一次被内涵的男生眯起眼睛:“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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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嘴硬心软的男生还是顺便带她去首大走了走。首都的夏天炎热程度不输南方,午饭过后更是酷暑难耐。时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太阳烤化了。
男生见她脸颊边的碎发都给汗湿了,脸蛋也晒得通红,于心不忍,于是提议每人买一支冰淇淋去就近的理科教学楼里面避暑。
即便是暑假也有不少首大学生留在学校,教学楼里偶尔会有人经过。时欢作为景行学生,有些心虚地拉着扬随站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一直举在手里的冰淇淋有些化掉了,女生低下头单手困难地从包里翻找纸巾,忽然听上方传来男生的声音:“你最后为什么会选景行?”
“哈……说实话,你在这里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想让我挨打?”
扬随轻笑一声:“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我吗?如果我们两个都打不过,那我就拉着你跑,反正首大的书呆子体育也不如我们景行好,我们入校军训都要夜间拉练二十公里的。”
时欢被逗笑,从背后看去肩膀一颤一颤的。她抬头看了少年半晌,回答道:“喜欢景行行不行?”
细碎的日光从另一侧落进少年褐色的眼眸,折射出令人目眩神摇的光芒。他低下头来,看着她笑说:“有眼光。”
夸的是景行,他却开上去很高兴。时欢有点莫名其妙。
“呀!冰淇淋流下来了!”女生忽然惊叫一声,低下头继续找纸巾。记得临走之前被她塞进背包的夹层里去了,仅凭单手很难拿出来。
于是时欢连忙把手里的冰淇淋向前递出去,“帮我——”
“拿一下”几个字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生忽然俯下身来,在她手里举着的冰淇淋上咬了一口。然后他抬起眼睛,那双张扬肆意的褐色眸子似乎略过她的头顶看向上方不远处,流露出志在必得的挑衅神色。
时欢平生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做出比自己还骚的操作,一下子忘了反应,愣愣地把自己可怜的冰淇淋拿到眼前看了看。
几秒之后,她愤怒地伸出手锤了唇边沾了奶油的男生肩膀一下:“我是叫你帮我拿一下不是帮我吃一口!这下我的冰淇淋不能吃了!我举了这么久!你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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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箨在时欢给出反应之前就转身离开了二楼平台。
他向来都是冷静而从容的,即便是此时此刻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有些急促的脚步却出卖了他凌乱的心绪。
不想去听她会说什么,不想看到他们之间更亲昵的动作。
最理智和聪敏的大脑也无法分析出为什么时欢和那个少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让偶然经过的他撞见这一幕。不过也并不重要,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问及时欢高考志愿时她都在顾左右而言其他。
思绪被拉回到一年多以前的那个秋天。他走下楼去丢垃圾,看到时欢被那个少年送回家。秋日的黄昏,他站在她对面,坦荡地对她说出“我在景行等你”。
听上去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得知决赛成绩的那个晚上给她打电话,她在电话那端说出的那一句“想和你继续读同一所大学”。
周箨曾以为这是学生时代最单纯最坦荡的誓言。
可是如今看来他所听到的那一句只不过是年幼的女生童言无忌。真正能够兑现的是那个一直和她读了同一个年级、陪在她身边的少年。
岁月去如流矢,如今一切改换了模样,换成别人同她说,想要和她上一所大学。在他所缺席的那些时光里,女生长成长发及肩的漂亮模样,在少年问到为什么选景行的时候,任性地回答“喜欢景行行不行”。
喜欢的到底是学校,还是什么人?
周箨站在平台上安静地看时欢和那名男生低声交谈,隐约传入耳中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很亲密。而时欢完全没有转过身来看到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少年似乎知道了他和时欢的关系,但周箨没有错过少年眼中的挑衅。对方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和她同吃一支冰淇淋。即便是精心设计给他看的,周箨也意识到,自己输了。
他和时欢认识十几年,都还没有能亲密到这个地步。
思绪变得无法控制。而后周箨意识到,自己在嫉妒。
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他也曾经奢求过变成最特殊、最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后来愈发自惭形秽,觉得即便做不成最无可替代的,她肯一直对他这么好也很好。
可是连这些都没有了。
“我想继续和你读同一所大学”,如今他回想起那时听到她这样说时自己的心境,以及这么多年来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只觉得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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