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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是说?”
姜瓷怜惜的看着春寒:
“事已至此,给他个机会,也给你自个儿个机会。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春寒仍旧呆呆的,姜瓷拍了拍她手,站起来:
“你且好好想吧。”
外头忽然震天响,春寒吓得抖了一下,姜瓷眉开眼笑:
“今儿是除夕,如今也是梅青等你的意思,别闷闷不乐了,收拾收拾出去同小姐妹玩乐去,看看烟花吃肉喝酒。”
姜瓷从女婢院子出来,往正房回的路上,就见园子里路边上的腊梅树下站着的人影儿。
多日不见姜瓷想的慌,跑着就往他跟前去,卫戍疾走几步将他的小娘子抱了个满怀,头脸埋在她颈窝里摩挲了好半晌,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想死我了……”
头顶烟花爆开,一瞬的光亮,趁着腊梅的香甜,天人一般的姿容,姜瓷迷醉,窝在卫戍怀里,少见的也说起了甜言蜜语:
“我也想你。”
卫戍高兴的不得了:
“叫你担心了。”
“我信你,你说你会回来陪我过除夕,你就一定不会出事。”
外头传言不管怎么样,姜瓷都一如往常的平静等待。
卫戍开心,将她揽在怀里,夫妻两个慢慢往回走:
“大事算是了了,三庶人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姜瓷松口气,简呈翌终究是个威胁,他养的私兵更是个威胁,但姜瓷警觉:
“大事?还有什么小事没了么?”
卫戍笑笑,眼波璀璨:
“三庶人逃了的消息传回来后,京中一向守的严,即便他混进来了,可谁给他提供了庇护?谁放了这么多私兵进城?又是谁开了宫门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宫,这些事,都还没审呢。”
“那这个年岂不是……”
“干我什么事?有摄政王在,他如今是有儿子的人了,且叫他支派他儿子就是了,咱们只管好好儿过年就是了。”
卫戍拉着姜瓷手:
“身处此间,难免要遵循此间的规则。但娘子,你如今是有封诰在身的,凡事不必委屈自己,一切总还有我。”
夫妻说着话走回去,就着烟花吃了年夜饭守岁,这且不提。那厢梅青从春寒房里出来后,一路往外走,走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似乎彷徨,片刻后转了脚步,往院子深处走去。
忠毅侯府深处有一片梧桐林,林子里有一处荒僻的院子,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里头住着个主子疯了的亲戚,偶然也有人半夜听见里头或嘶喊或鬼魅般的哭泣,是以如今谁人也不敢再靠近。
除夕夜,爆竹声声,梧桐林里却格外僻静,仿佛隔绝的世界。梅青一步一步,走到林子深处,伸手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有个年轻的妇人,见人进来,皱眉提着灯笼细看,待看清后,便提着灯笼越过梅青出去了。梅青待身后的门关上,才朝着院子里唯一亮灯的屋子慢慢走去。
低低的咳嗽声,梅青进屋就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花白的头发,憔悴苍老,神情阴郁。
第一一一章
“滚!叫那些贱胚子来见我!”
卫如意大喝, 又激烈的咳嗽起来,听屋里没动静,她大怒抬头, 倏然就看见了屋里站着的青年, 俊朗的叫人心里发热。卫如意怔了一下,便咧嘴阴冷的笑了:
“恨我?可你即便恨我, 也没办法。这么些年, 点点滴滴,你忘得了么?走的出去么?所以你瞧,你逃出去没多久,还得回来见我。”
她说着, 呼哧呼哧喘气粗气。身子大不如前,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她竭力嘶喊:
“你就是个贱胚子!你就是脏东西!从你十四岁我就占了你, 十年间,什么样的花样你没经过?除了我,你还能跟着谁?啊?跟谁?哈哈哈哈……”
卫如意大笑,一边咳嗽喘气一边笑, 梅青脸色难看的紧, 手紧紧攥着, 掐破的掌心有血流下。
有些事, 只有直面才算过去,逃避, 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埋在心里深处, 什么时候冒出来,什么时候总要伤筋动骨一场。可他如今不再是独自一人,不再是随意怎样的人生都无所谓。有一个姑娘, 余生都寄在他的身上,他不想连累她,不想叫她过苦日子,他想挣脱,想要逃出生天,想要和她比肩站在阳光下,一起哭,一起笑。
那些发霉腐烂的日子,那些肮脏不堪的回忆……
卫如意欣赏着梅青的恐惧和愤怒,良久,梅青睁开眼来,眼底甚至还通红一片,他却忽然轻轻笑了:
“肮脏的只有你。”
一个被施加受害的人,凭什么是肮脏的?没有人愿意过那样的日子,虽然他经历了,可如今,都过去了。那个内心邪恶手段卑劣的人,才是肮脏的人。
梅青缓步上前,立在她的跟前,与她直视,眼神一片清明:
“只有你,是肮脏的。”
感谢那个姑娘,是她给了他勇气,叫他劈开了这片迷雾,认清所有一切。
身子虽脏,心却洁净。
梅青缓缓弯起嘴角,十数年来头一回这般的笑,轻鄙的眼光,他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最好的报复,不是杀了那个对他施加伤害毁了他的人,而是昂首挺胸的走出来活下去,叫她在阴暗的泥泞里,永世不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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