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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凄冷残破的宫苑竟是他出生之地,周元笙微微一滞,却听他换了一副无波无澜的冰凉语气,用扇柄轻轻拍着掌心,道,“小姐与其费思量掣肘孤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解决自己的麻烦,那歌谣孤王也听过,倒是唱得颇耐人寻味。何况除却此事,小姐尚须理清心绪,到底是夺未来后位,还是与竹马双宿双栖。孤王好心提醒一句,小姐无论作何决定,切勿心猿意马,否则只怕凤袍加身仍是意难平,辜负大好年华才当真令人惋惜。”言毕,也不等周元笙回答,沉了一张脸,径自抬腿阔步而去。
    蓦地里,一道氤氲着溽热的薰风掀起裙角衣袂,也不知是自殿外吹来,还是被他临去时搅乱了身畔气息。周元笙默默打了一记寒颤,耳中听得那人已去的远了,一颗心仍是沉沉地跳个不停。这如同鬼魅一般的人,总是倏忽出现在她面前,行一番撩拨挑弄,讥讽奚落,令人疲于招架,不知所措,其人阴郁刻薄,喜怒反复,又叫人防不胜防,无可奈何。
    周元笙叹得一叹,听到身后仓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回过头去,见引她前来的老内臣一脸惊慌,近前低声问道,“姑娘,那宁王……我适才见他从这里出去,莫非他亦瞧见了……”
    周元笙回想李锡琮去时言语,强作镇定,道,“无妨,他应该无意透露出去。”内臣将信将疑,望了望天光,道,“姑娘出来的时候长了,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再惹是非。”周元笙点了点头,不复多言,跟着他一道快步返回公主寝殿。
    周元笙进殿之时,李锡玥等人才刚起身,正由宫人们服侍洗漱理妆,各人脸上兀自带着慵懒的睡态。见她来了,都打起精神,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只一径追问她适才去了何处。
    还未等她回答,周仲莹已忙着解围道,“姐姐是有些中了暑气,这阵子都睡得不好。一时闷了去外间闲逛,你们别怪她才好。”
    周元笙含笑望了她一眼,随即扬了扬手中几簇水栀子,道,“正是呢,我睡不着,见你们一个个睡得憨态可掬,更是气人,索性出去走走。今夏的水栀子开得好,采回来给咱们当熏香使。”
    众人看那花正开得粉白鲜亮,重瓣盈盈,栀子清香随着融融夏风徐徐散开,流淌得一殿皆是清甜芬芳。李锡玥一笑,吩咐宫人取了胆瓶插弄一番,也就不再理会周元笙话中虚实,翻过此事不提。
    后半日倒也无甚特别,傍晚下了学,众人便各自散去归家。周氏姐妹甫一落车,已有管家娘子迎上前来,笑道,“大姑娘,三姑娘回来了,今日咱们家有远客到了呢。”
    周仲莹站定,因问道,“是表姨母家的姑娘,婉表姐来了?”管家娘子点头道,“正是呢,太太吩咐今日晚饭摆在上房,给表姑娘接风。请二位姑娘稍事休息,就过去罢。”周仲莹笑道,“那敢情好,我也好些年没见过表姐了,也不必换什么劳什子衣裳,这就去太太屋里请安。”
    周元笙立在一旁听着,见管家娘子并无跟自己解释的意思,索性一个字也不多问。周仲莹本已迈出去几步,恍然想起她来,又回身道,“姐姐还不甚清楚罢,她才刚说的婉表姐是太太娘家表妹的女孩,表姨母嫁去了松江谭府,年前染病去了,只留下婉表姐一个。太太原说可怜她没个亲娘照顾,因此要接她上京来。婉表姐比姐姐小一岁,最是温柔和顺的,且也读书识字,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周元笙含笑颔首,心内不置可否。及至见了那位闺名书婉的少女,才知周仲莹的描述甚为精准,那谭书婉身量苗条清丽,面目虽算不得极美,却有一股和悦清明的贞静之气。
    段夫人满面慈爱,拉着谭书婉的手细细关怀,叮嘱她日常在家和姐妹们一处不必拘束,若有功课上的事只管等周元笙回了家再行请教,说着又似漫不经心地带过一句,或是去问你莘表哥也使得的。
    周元笙乍听之下,已隐隐猜出谭书婉是段夫人给周仲莘预备下的姻缘,不由好笑起来。见她们亲眷三人言笑晏晏,所谈之事皆不与自己相干,也不过陪着坐了一道便借口乏了,告退出了上房。
    段夫人本就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请周元笙前来,见她自去了,也不以为异。三人用饭毕,围坐在榻上吃茶闲谈,正说的热闹时,却见织帘堂的丫头画屏进来,欠身道,“给太太请安,老太太请太太过去一趟,说有事要问太太。”
    段夫人放下茶盏,瞥了一眼画屏,见其抿着双唇,微微皱眉,极轻极缓地摆了摆首,心中便知许太君传她前去必无好话,只是不知是否为了近日那一桩事。
    她笑着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无论前路如何,她已行出了那第一步,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是回不了头,也只有坚定无畏的努力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锡琮是个阴郁的没有口德的英俊青年~重要的事说三遍~
    ☆、西窗剪烛
    织帘堂里原比别处热上一些,丫头们打了帘子,一股潮濡之气扑面袭来,段夫人不由蹙了蹙眉。一抬眼见许太君半靠在凉床上,腿上仍是搭着一条薄茵褥,正和解嬷嬷在灯下看一抹羊皮金沿珠子箍。听得她近前,却是头也不抬地道,“你来了,坐罢。”
    段夫人问了安,坐在下首处看了一会,含笑赞道,“好鲜亮的头箍,这又是出自嬷嬷儿媳妇之手罢,果真是咱们家最巧的媳妇子了。这样好活计,赶明儿嬷嬷也赏我一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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