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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言,不由笑道,“这话不然,你是冤枉她了。她不光不愿意女儿做太子妃,连朕说要把阿笙赐给六哥儿也一并婉拒。阿淇这些年愈发的乖僻了,好像嫁给我们李家的儿郎做媳妇是件吃亏之事。”
皇后神情便是一怔,“皇上想赐婚元笙和六哥儿?”皇帝颔首道,“朕是有此意。”皇后疾道,“这如何使得?六郎虽是皇子,出身到底差了一些,不怪昭阳婉拒,若是臣妾,心里也是不甘的。”想了想,又淡淡道,“何况燕地苦寒,她自己尝过那滋味,怎舍得女儿再去荒僻之处。那地方,并不适合元笙。”
皇帝笑得一笑,道,“朕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她的女儿?你也不必多虑,六哥儿日后是要替太子守住北境边陲,也要替太子看住北地外将。冯长恩总有老迈的一天,届时太子能用的人里头,也少不得他这个兄弟。”
皇后垂下双目,默然良久,轻笑道,“所以皇上日前调派蔡震为冯长恩副将,原来是怕他老得太快啊。”皇帝哈哈一笑道,“你的耳报神更快,前方不过战事方出,便有八百里加急递至柔仪殿中。朕的梓潼一向心明眼亮。”话虽如此说,面上却并未现出一丝不悦之色。
两人相视一笑,皇后从容道,“皇上如此决定,臣妾无复多言。不过仲莹年纪尚小,元笙又值适龄。皇上是不是应该先紧着姐姐,也好让六哥儿早些定下心来。”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一视同仁,太子妃可先行册封礼。至于六郎,大婚之后,也可安心去往藩地,替朕、替他五哥镇守一方。”
皇后淡淡颔首,端然一笑,道,“这样喜事,皇上也该知会六哥儿一声,他等了这些年,也算是等来了一个绝佳的媳妇子。”
帝后二人再度相视而笑,可惜那笑容里并没有太多温度,这是交换了条件,双方各退一步所能达成的最好结果,彼此心意相通,心知肚明,便可以疏离有度,冠冕堂皇的笑上一笑。
待到李锡琮被皇帝传入禁中之时,却又过了几日。皇帝并未在宣政殿召见,而是颇具风雅的选了上林苑。此际正值初春,苑中春樱盛放,远远望去似云似雾,微风过处花瓣摇曳飘落,如点点霰雪凌空飞舞。
李锡琮行过礼,起身后仍是侍立一旁。皇帝指着面前铺缀茵褥的石凳,道,“坐罢。”李锡琮略迟疑了一下,皇帝已抬首望他,笑问道,“怎么,你近日又骑马骑得腿脚不利索,坐不下去?”
李锡琮只得应以一笑,谢恩落座。皇帝无心与他寒暄,直言道,“前次朕要将谢家的女孩赐给你,你百般推搪,是否心里已有中意之人。你可大胆说出来,朕会酌情考量。”
李锡琮脸上似拂上一层绯色,半晌低低道,“皇上问臣,臣不敢不具实回答。臣于宫宴之时偶见首辅家大女公子,觉得其人端丽温婉,不由心生亲近之感。”顿了顿,又道,“这是臣的一点小心思,皇上见笑了。”
皇帝拂手一笑道,“青年男女,心生爱慕是人之常情。朕也年轻过,有什么可笑的。”着意盯着其面上一抹红晕,饶有兴味地道,“你难得能有这番表白,若不说出来,朕险些忘了你也是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儿郎。”
李锡琮垂目讪讪一笑,不好再作回应。皇帝看在眼里,又道,“周元笙容貌才情算得上京师女郎中翘楚,不过越是出众越容易招惹是非。年前因其命格之说引发的物议沸沸扬扬,连宫中上下人等皆有耳闻。你倒不怕今日跟朕表白,给自己平添麻烦?”
李锡琮忙抬首,道,“日前西宁藩司几位护国法师觐见,不是已将谣言破除,周氏命理并无入主中宫之说。若非如此,臣不敢对皇上表明心迹。臣虽愚鲁,也绝不敢觊觎本该是储妃的人选。”
皇帝嗯了一声,点头道,“你也知道她原是朕预备赐给太子的,皇后也很看重她。”略一停顿,望了他,道,“朕这般说,你还要坚持心中所想么?”
李锡琮听罢,惶然起身,提衣跪倒,道,“臣不敢同太子殿下相争,方才失言,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垂首跪地之人,晒笑道,“朕以为你的爱慕之情真挚深沉,不过随意一句话,也便轻易放开手了。你这冷心冷面的性子,也不知像足了谁,日后不拘哪位女郎做你的王妃,怕是也要被你寒了心肠。”讥讽了一番,挥手道,“你起来,朕还没有问完。”
李锡琮答应了一句是,站起身来。皇帝见他不再落座,也懒得劝慰,淡淡道,“你能同朕说心里话,朕很高兴。你的藩地在燕,燕地属国朝北境关隘,数十年间边境战事不断,其间多有赖于冯长恩镇守之劳。你就藩之后,燕地便更多了一重保障。须知廉颇也有老的一日,你五哥的江山还要靠你替他好好看顾——这原是祖宗立下宗室镇藩的初衷。”
李锡琮无有赘言,干脆应道,“臣谨遵皇上之命,不敢懈怠。臣在藩地,当恪尽职守,于冯将军分兵分力,各司本职;亦当秉承祖训,克己养德,杜绝与外将交通。请皇上体察,以观后效。”
皇帝听他说的明白,且句句切中自己心思,便点了点头,道,“好,朕放心将边塞交给你。朕会从兵部选出些有历练的人才,着你带去燕地,日后辅你治理藩司。望你勤勉,旁的话朕也不必再说,你一贯是个省事的孩子。”
李锡琮双目望地,蓦地听到那声孩子,心内直觉得万般可笑,又到底无法在此时此刻发笑,只好抿嘴不言,深深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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