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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洗去,露出一张莹白似玉的娇嫩面庞,年轻就有最好的气色,无须妆点已是十足动人心魄。她看着自己恰如远山一般的眉形,忽然笑了出来。李锡琮说的不错,她的容貌太过富丽妖娆,是该佐以清淡悠远的黛眉,只是他又是何时开始观察得这般细致入微?
镜中将将映出身后之人冷淡疏离的注目,不像在看一个世人称羡的美人,倒像是在看一件华美却并不惹他喜爱的物事。那样的神情落在铜镜中,刺痛了她的双目。她于是幡然记起,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一场各取所需的算计里,没有花团锦簇,没有两情相悦,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然而爱是什么,她过往十六年的生命里,不曾亲身体味,也不曾在长者身上窥探到一星半点端倪。她不懂,却知道镜中冷硬的少年一样不懂。他们都是不被疼惜,无足轻重,只合利用,随时可弃之人!这世间除了他们自己,并没有谁会真心惦念他们。既然是一样的人,他有什么立场这般高高在上的审视玩味她,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抓不住一点留恋的情意,至少可以抓得住实实在在的**。
周元笙缓缓回首,灿然一笑,伸手拔去了束在发髻上的最后一根金钗,如墨如云的长发倏然下落,逶迤垂散在她的肩头。
李锡琮歪在枕上,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一幕,眸中闪过一丝澄亮的光,不过转瞬即逝,继而眯起双目,淡淡笑望。
她轻移脚步,如猫般灵动,身段柔媚的坐于李锡琮面前,笑了笑,开口道,“你这样看着我,让我几乎疑心,你是喜欢我的。”
李锡琮笑容莫测,淡淡颔首道,“我也有些疑心,娘子艳色如斯,令人怦然心动,难以自抑。”他虽这样说,却是岿然不动,静如止水,那称赞就变成了一道敷衍的调侃,一记冷静的戏弄。
周元笙不以为意,嫣然微笑,纤纤玉指轻巧的掠上他胸前领口,柔声道,“那么你此刻,是在同自己的心博弈?”
李锡琮眼望着她,蓦地伸臂抓住了她的手。周元笙笑问,“你的手总是这般热么?”李锡琮点头,低低道,“你的指尖却总是寒凉似水——你在害怕什么?”
周元笙微微一怔,待要强词解释,却觉得手上一松,他的手指带着温热的力度,迅捷剥落了紧紧包裹在她身体上的中衣。她缓缓笑开来,眼底有摇漾的潋滟柔光,樱唇微微开启,仿佛等待着他再度覆上那几近霸道的拥吻。
香带飘落,衣衫坠地,她目光迷离,不由自主贴上他精瘦结实的胸膛,那片肌肤的温度比他的手指还要滚烫,那里藏着的不安跳动如同响锤落鼓。然而神智是清明的,她知道自己被推落入床,仰着脸看着他那对弯弯笑眼,一时分辨不出那样的笑容是出自真心,还是曲意迎合。
红烛摇曳,温柔流觞,快意与恶意交织在一起,肆意与爱怜缠绵在一处,这是他们的欲,也是他们最初的情愫,将来或许是要翻将出来回味的,原来除却疼痛,一切都好,那么便可以了无遗憾,铭心刻骨。
眼前是鸳鸯月夜销金帐,身下是丝质并蒂莲锦褥,玉枕畔圆润精巧的鎏金香球里,丝丝靡烟袅娜飘散。她手指划过他的胸口,轻声笑道,“不是说你不曾有过侍妾,怎么看,都不大像。”他枕着双臂,笑着应道,“这么说来,娘子对我方才的表现还算满意?”
周元笙轻嗤道,“所答非所问,你在避重就轻。”李锡琮转过头,凑在她鬓边嗅了嗅,闲闲道,“我恍惚闻到一股醋意,好像是从娘子身上来的。”周元笙翻转身子,对着他的脸,道,“你果真有能令我吃醋的人?不妨直言说说看。”
李锡琮笑得一笑,道,“你这样口吻,即便有,我也是不敢说给你听的——我怕你趁我不在,将人偷偷打杀了,还是少造些业罪罢。”
周元笙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屑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你爱喜欢哪个敬请随意。可是总须知会我一句,那人也该来拜见我,才算合了规矩。”
李锡琮不禁大笑道,“不错,是该如此,只是你的雌威发的也太早了些。今夜燕尔之喜,不该说这般煞风景的话。”
周元笙也不由笑了出来,接口道,“谁叫你支吾搪塞,不肯讲实话。”李锡琮支着头,伸手抚过她丝缎般的乌发,语意温存,低声回道,“我没有侍妾,至少目下没有。”这话说完,忽然又换上调侃的语调,“也不过是缺少经验罢了,可这类事情,男人向来是无师自通。何况我自有好物相伴。”
周元笙眉尖轻蹙,好奇道,“什么好物?是不是春袋上画的……那类物事?”
李锡琮唇角微扬,神情颇为自得,摇首道,“那算什么,我有更好的。”他俯在她耳畔,低声笑道,“赵子昂的三十六手,你一定没看过。赶明儿拿给你瞧。”
周元笙双眉一挑,道,“我不信,那东西不是号称早就绝版,世间无存了么?”
李锡琮莞尔良久,在她鼻尖轻轻一刮,笑道,“傻子,这世间号称绝迹的东西多了,端看你有没有心去找。况且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做得够好,谁还会在意是不是最初那一个,又有什么干系?”
周元笙愣得一愣,半日点了点头,到底还是白了他一记,“可见你这人惯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往后可是大意不得,说不准那句话便被你诓了去。”想了想,又推着他,笑道,“是你说的,赶明儿拿出来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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