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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仲莹轻声一笑,摇头道,“我只是去看了福哥儿,见他仍是一副不爱说笑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李锡珩摇首,淡淡笑道,“你如今还肯对他这么上心,到底是太过良善了些。也罢,大约是孕中多思,更加容易感伤。往后还是少去建福宫的好,母后知道了也未必喜欢。”
周仲莹点了点头,因见御案上放着几封奏疏,随口问道,“看皇上今日气色不错,想必是前方战报尚算喜人,不知臣妾猜对了没有?”
李锡珩笑笑,招手示意她近前,待她行至身侧又拉着她坐在御座之上,指着那奏疏,道,“宁藩久攻济南不下,近半月有余,再拖延下去,恐怕其粮草业已不足。值此良机,正该出动王师断其后路。若朕所料不差,此役之后,宁藩便大势已去了。”
周仲莹笑着颔首道,“胜利在望,那臣妾先恭喜皇上了。”顿了顿,又问道,“臣妾不懂用兵之道,不过瞎说两句,皇上是打算先断其粮草,还是出师济南合攻围剿?”
李锡珩笑了笑,道,“六郎一向奸狡,若得知我军合攻之计,恐怕会先行退避北平。如今燕地包括蓟州、遵化、怀来、居庸关等地尽数为他所占,即便补给粮草做困兽之斗,也够他维持一年半载。朕已打算听从薛峥之言,任命驸马都尉,博陵侯之子贾固为平燕将军,领十万兵将绕过山东河北,直取北平,彻底断绝六郎后路。”
周仲莹心中咯噔一声,不禁犹疑重复道,“直取北平?眼下北平府里不是只剩下六郎家眷,王妃……姐姐还在城中?”
李锡珩见她目露不忍之色,忙握住其手,宽慰道,“不必忧心,朕已命首辅修书一封与宁王妃,规劝她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只要她肯开城投降,朕自然也会既往不咎,仍旧许她应有之尊荣。如此你该可以放心了罢?”
见周仲莹仍是满面愁容,不禁轻轻摆首,笑叹道,“到了这个关节,你还是能想着宁王妃,可见你心里是真有这个姐姐。你放心,朕不会为难一个女人。”拍了拍周仲莹的手,接着道,“你这会儿有了身孕,该当好生静养,这些事就不要过问操心了。你即便不信旁人,总归还是信朕的罢?”
周仲莹听他如此说,亦只能勉强一笑,讷讷点头道,“臣妾自然信皇上,也希望皇上此役大捷,永绝后患。”
嘴上虽如此说,心里仍惴惴不安,是以周仲莹秀美绝伦的面庞上还是带出了幌子,以至于请旨进宫探望她的母亲——段夫人一眼便瞧了出来。
段夫人原本是为恭贺她有孕,且为她寻来了极好的安胎方子,如今见她闷闷不乐,不免疑心道,“可是身子不爽?还是近日太后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话已至此,不免带出些不屑道,“你这个姑母手是长了些,又最擅于绵里藏针,我和她打了十几年交道,对她的手段也算略知一二。不过这会儿你大可不必怕她,且不说皇上一心一意只待你好,就说日后你诞下嫡子,那便是擎等着加封储君。她不过是个日薄西山的老妇罢了。”
因一早遣退了宫人,段夫人这话才得以说得这般露骨,周仲莹听罢,不过浅笑道,“母亲何必说得这么尖刻,她再不好,也是表哥的母亲,国朝的太后。我总该礼敬她就是。倒是有一桩事,不知母亲听说了没?”
段夫人因问道,“何事?是与政事有关的?”周仲莹沉吟道,“也算是罢。听说皇上命父亲写了一封劝降信,给姐姐,母亲知道么?”
段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我也听说了,昨儿晚上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想来就是在做这桩事。”说着冷冷笑起来,道,“不中用的,我瞧他未必有这个脸面,能做得了宁王妃的主。”
周仲莹见她一语中的,不禁疾道,“母亲也这么想么?难道姐姐果真愿意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头,果真就一点不顾念父亲,和咱们周家?”
段夫人撇嘴笑笑,那笑容倒似颇有深意,半晌摇头道,“咱们周家对她并没有什么恩义,你父亲当日也并没好生教养过她,如今却拿着些体统大话来劝人,换做是我,也不肯轻言允诺的。你姐姐那人素来冷心冷情,这会子又和她母亲昭阳郡主,冯长恩等人沆瀣一气,这事终究不是那么容易的。”
周仲莹听得愈发难过,抓着段夫人的手,求恳道,“母亲还是再劝劝父亲罢,一封不成,可以再修书。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身陷万劫不复……娘,说到底,是咱们早前对不住她,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想出那些办法,她也不至被先帝赐婚给宁王。”
段夫人看了她一刻,轻轻叹道,“傻丫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如此为她着想。”沉默片刻,业已冷下心肠,冷着声音,道,“阿莹,你再替她忧心也是无用,她未必存了同样的心思待你。她当日连同她母亲百般绸缪,选了那宁王,就证明其人本就怀据野心。若非如此,她为何不肯选个清贵子弟,或是中等人家,安安分分的过一辈子?所以你不必过意不去,她从前争储妃之位争不过你,现如今怕是还想争这皇后之位。她送那宁王出征之时可不会顾念你在京师的处境,顾念周家在朝堂上的处境。”
见周仲莹面色刷地一白,更是乘胜补充道,“你眼下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事,只安心养胎就好。左不过让你父亲这帮人折腾去罢。”终是心疼女儿,不禁捧起她的手,一字一句,殷殷再道,“你要记得,母亲当日和现下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也永远只关心爱护你一个。我可以不为周氏考量,不为你父亲考量,但却永远不会不顾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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