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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自那以后,太子便没再找过师姐。在梨园等了一阵,师姐终是熬不住了,坐着马车来到太子府邸。可站在那儿,望着那高高的围墙,师姐却迟迟不敢上前,默站了一会儿,到底转头钻进了马车。
    他毕竟是太子,今儿高兴了和你搭两句话儿,兴许隔了一晚,又全然不识得了。本就黄粱一梦,还真的指望图个什么,实在是笑话。
    乙酉那年,苏麻喇姑生了场大病,听宫里的人说,她平时生病的时候从不吃药。年轻时身体能吃的消,也就不说了,这年纪大了再不吃药定是经不起折腾。但她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那套说法,宫女要喂药始终不喝。万岁爷听了心疼不已,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在鸡汤里加入汤药,混着喝下。宫女照做,苏麻喇姑只才喝了几口,就尝出了不对劲儿,又是摇头不喝。宫女没辙,只能求她:“这可是万岁爷吩咐的,您若是不喝,倒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没法交代呀。”
    苏麻喇姑又是摇了摇头:
    “丫头,听我的,是药三分毒,我呀,一辈子没吃过药,全都是靠着自己痊愈。”
    宫女无奈,只能依了她。本抱有希望她能撑过去,但前后不到二十天,苏麻喇姑终是去了。她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兴许不是第一个白头宫女,我倒希望,这宫里自此以后不再有白头宫女。每个人到了出宫的年龄都可以出宫,嫁个良人,种几亩良田,总比伺候人强的多。
    苏麻喇姑病逝的时候是在九月,我记得我和几个宫女摘了许多菊花,放在她生前住的屋子,以寄哀思。
    这年冬,我收到来信,师傅病的很重,喝了很多剂汤药还是不管用。师兄急了,便写了信知会我一声。师傅之前也病过,不过没有这次的狠。加之信上说师傅几天前就想见我,便隐约感到他的病情似乎不大能治好了。
    我收拾了包裹,前去辞行,万岁爷只说了句:“百善孝为先,去吧。”
    这次送我回去的是四爷,我坐在他的马车,一路沉默,心里只惦记着师傅的病情。他也是沉默,眼睛盯着车门的布帘子,突然一声:“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我摇头,这辈子只求能陪在师傅身边,看他老人家长命百岁而已,别无所求。
    他等了片刻,见我不吱声,终于转过脸,又问道:“你想知道吗?”
    我迟疑了一下,定定的说了两个字:
    “不想。”
    想知道又怎样,小时候总是缠着师傅问我的身世,不管问几遍,他依然是那句:“一点点个毛娃子,问啥?”
    四爷看着我静默了一会,见我披风带子松了,忽然伸手去系。我屏住呼吸,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白净修长。系带子的时候,四爷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我的下巴,他怔住,我也怔住,这种微妙的感觉竟让我的心在那一瞬硬生生的颤了一下。
    这个四爷,为何总是来招惹我,殊不知人心都是肉做的,他这般,我难免不会多心。
    我见到师傅的时候,他躺在榻上,整个人已是病得不轻。师姐说才喂了药,便吐了出来,饭也是吃不上几口了。师傅自知命不久矣,招手让师兄过去。人之将死,师傅定会有什么遗愿要交代,我和师姐便退了出去。
    师傅拉着师兄的手只说了句:
    “梨园…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们在门外就听师兄哭了,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放心吧,师傅,您尽管放心。”
    良晌,师兄推门出来,擦着泪对我说道:“长安,师傅让你进去。”
    我走进去,师傅老远就伸出手,我赶紧快步走至床前,在床沿坐下,拉着师傅的手。我心里清楚,他一定是想说我的身世。
    不出所料,师傅张了张嘴,终是提起了这个让我想知道却又怕知道的身世:“你的身世…那张花笺,在四阿哥身上…”
    他单是说这些个字,就已经显得吃力无比,怕是也不能再往下说了。我没有追问,看到旁边桌子上的盘子里放着蜜三刀,这是师傅最爱吃的小食了,我起身拿起一块,送到他的嘴边。师傅摇了摇头,紧闭着嘴巴。
    我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哭着拉着师傅的手:“师傅,您一定要挺过去,明年开春儿,梨花就开了,您就可以坐在树下赏花了…”
    听我这么说,师傅无力的喃喃着,极小的声音:“梨花…梨花快开了…”
    晚间,我们轮流照料师傅,师姐看护的时候,突然吓得惊叫。听到师姐声音,我慌得从床榻起来,随手拿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忙的就往师傅屋里跑去。
    那边师兄也闻声起身,我们进去就发现师傅坐了起来,仿佛很有精神气儿,手指着门外道:“清茶来了,快让他进来!”
    师姐吓得躲在一边:
    “师傅突然就像着了魔似的,一个劲的说清茶回来了,我这浑身吓得满是冷汗。”
    师兄上前抓住师傅的手,问道:
    “清茶在哪儿呢?”
    师傅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门外,大声说着:“在梨树下站着呢,外头那么大的雪,你们还不快去把他带过来,快去啊!”
    大家下意识的看向外头的院子,除了鹅毛大雪什么都没有。师傅还是一直在说,与白天相比,倒是现在显得特别有精神。嚷嚷了一会儿,又喊着要吃蜜三刀,师姐赶忙拿了去,他一口气竟吃下三四块。我又忙着去倒茶,师傅又一口气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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