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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危机扩散(九)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李延年没想到自己居然碰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拳脚、刺刀、军事基础、文化考试,祁睿在每一个方面最次也不在李延年之下。这对李延年来说是巨大的压力,他能一路爬升到现在的层面,靠的就是这个考试与评估系统的选拔。
    那些有背景的公子哥们只要能够通过普遍平均线就可以得到晋升,李延年这类人需要每次考核都在优秀之上才能“关关难过关关过”。普通的成绩早就不被李延年看在眼里,他的荣誉和晋升完全基于远高平均成绩的基础之上。这是李延年的痛苦所在,也是他的骄傲所在。
    李延年还看出了祁睿的怪异之处,祁睿又固执又灵活,任何人优秀的处理方式都能让祁睿感兴趣。但是经过请教与模仿之后,祁睿往往还是坚持自己的老办法。这与李延年那种要么不变,要么大变的态度成了鲜明对比。
    既然祁睿肯学习别人的经验,李延年也决定学习一下祁睿。当军事评估结束后,李延年找到祁睿谈起此事。祁睿没推脱,也没糊弄。他解释道:“我有我自己的长处和不足,所以我只能在我自己的这种基础之上选择适合我的路数。全盘学习别人,要学的东西太多,我懒。办不到那么累的事情。”
    李延年大惊,不知道学习好的东西几乎是一种罪恶。公然承认自己懒到无法改变自己,这就是罪恶中的罪恶了。至少李延年坚持这样看待问题。所以他无法理解这样的懒鬼为何能办到李延年都办不到的事情。
    真心话有种难以形容的力量,李延年不得不感受到祁睿的诚意。于是李延年换了个问题,“那你最近在学什么?”
    “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它本身的存在,而不要去乱牵扯别的东西。把本来没有因果关系,只是简单的同时发生的事情强行联系,这是我的大问题。”祁睿坦率的回答。
    “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些?”李延年被祁睿的话给绕晕了。
    “举个例子,如果我现在玩起封建会道门的鬼把戏,跳舞求雨。然后下雨了。我自己必须认为这两者之间其实没什么关系。”祁睿说的更具体了一些。
    “这不是废话么!”李延年忍不住怒道。祁睿有个好处,他并不难以接触。这些年的学员一起当下来,李延年发现和祁睿其实可以很轻松的交流。
    见李延年情绪激动,祁睿忍不住再次解释一下,“我每天都做对某些事,做错某些事。我总是把做对和做错的事情与之前我的一些想法联系起来。我最近认为这么做大错特错。”
    “不就是觉得考试成绩和考前对知识点的认识有必然联系么?你现在才明白这点?”李延年更加清晰的评论道。
    “啊?”祁睿一惊,“你早就理解了这个道理啦?”
    “我参加了那么多次考试,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只怕早就死了。而且没理解这道理之前,我真的是死的心都有!”李延年万万没想到稍在自己之上的祁睿居然没能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很快也就释然了,公子哥么,觉得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学习了就一定可以提高成绩。世界对他们就是这么宽容,而对立李延年这帮下层出来的人,世界展示出来的则是更冷酷的本质。只有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得到机会。把煮熟的鸭子牢牢咬进嘴里都能遇到鸭子飞走的结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为他们太明白肉眼能看到的事实之下有着更强大的力量存在。那股力量就操纵在祁睿这等阶层的手中。
    “祁睿,你父母是干什么的?”李延年问了个比较私人化的问题,对于有能力的祁睿,李延年的敌意虽然没有降低,但是尊重的心思日渐增加。
    “我母亲是个大学老师,不过已经退休了。”祁睿用了早就准备好的回答。这个回答是他老爹韦泽给的建议。能利用别人的智慧,祁睿从来不会拒绝。
    果然,李延年立刻就觉得祁睿更顺眼了不少。大学老师在中国人眼中代表着知识、德操、人品。而且退休的大学教师又有着亲民的属性,除了在工作中积累起来的知识与社会形象之外,退休之后的大学老师并无任何权力。没有权力人畜无害的知识份子,是很容易被人认同的。在李延年看来,祁睿的优秀也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有这么优秀的母亲,祁睿自然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现在的世道和以前不一样,解放前大家谈起父母会非常习惯的谈及父亲。不过解放后就出现了比较大的变化,女性就业带给女性们足够的上升空间。父母双方比较起来的时候,未必就是父亲一边占据了绝对优势。现在把母亲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多,李延年也逐渐习惯了。
    “很好。”李延年赞道。
    就在两人开始进入无话可说的前奏之时,周少康跑了过来。军事训练重新开始之后,学员们总算是松口气。摆弄武器远比摆弄笔杆来的轻松,能够进入中级班的学员们都有同样的感受。所以训练结束之后,周少康跑来拉着自己队出去喝酒。干五天休息一天是中国的传统,今天正好是第五个工作日。老师们也休息,大家正好可以趁着晚上出去放松一下。
    若是只懂得一味与公子哥对抗,李延年无论如何爬不到今天。李少康邀请,李延年也就坦率的接受。于是这队人马就去了学校外面的饭馆包了个包间,开始吃饭。
    “先为咱们队获得军事训练总分第一干杯!”点完菜,李少康先给每个人面前的空杯子里头倒上酒,然后端着酒杯站起身吆喝着。
    “干杯!”所有成员都一起起身喊道。四十个小组里面勇夺总分第一,这是非常令人感到欣喜的结果。光复军的考核从来都要公开,不管李延年有什么看法。所有人面对的压力其实都差不多。
    “再接再厉,其他考核上也再创佳绩!”李延年跟着喊道。有这么一群水准不错的队友,他也不会觉得不爽。考核总分450,他们小组的第一和第二名的小组只差了11分。平均下来,一个人才多了一分多一点。中级培训里面真的是藏龙卧虎。若是他们小组里头有一个人水准不行,总分立刻就会被拉下一大截。排名第四的小组李延年很熟,他几个熟悉的战友就在那个队伍里面。之所以排第四,就是因为其中一名战友急性肠胃炎发作。他的50分只得了19分。若是那家伙没有生病,可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呢。
    谁也不敢吆喝再夺第一的狂话,于是所有人都跟着喊道:“再接再厉!再创佳绩!”这种在黑板报上和文件报纸上无数次出现的标准用语被年轻军人们一起喊了出来。
    口号结束,众人落座。韦泽都督有个教诲,“我不希望看到军队里头有人耍富,所以我个人认为如果是私下的吃饭,同志们应该均摊。”
    都督发话了,这个精神也就普及到全军。军人收入挺透明,少数富家人显摆的结果就是造嫉妒。可不请客也会造白眼,这是因为农民的习性不是十年二十年内就能彻底洗净。以前地主们不管平日里如何胡作非为,到了灾荒年就得施粥。吃大户在农业社会也是一种被认同的举动。好歹也能缓和一下社会矛盾。倒是aa制会被认为是一种凉薄的举动。
    军官的收入比较高,很多军官的收入甚至是家里面的重要经济来源。这帮独立生活的年轻人们自然知道“请客要回请,回请的档次要更高”的传统习俗,可让他们办到却是千难万难。工业时代粉碎了大家族,创造出原子化的个人和家庭。aa制的确能在社交数量几何比例增加的情况下降低了大家的社交成本。所以都督的命令不管遭到何种议论,执行起来倒是很彻底。
    每个人就先拍出十块钱作为基本费用。年轻人爱热闹,这么简单的小事在等着上菜的时候也能搞出花样。
    “这样,每个人先说个笑话。笑话要是不好笑,那就得继续说。要是实在说不出,也不想说了,那就再加五块钱。”胡行至提了个节目建议。一众人都觉得心里发虚,让大家打仗拼命很容易。让他们说笑话,这可就有点难度。不过年轻人都不肯轻易退却,于是就硬着头皮上了。
    其实这本来也就是个玩笑而已,不管说的好笑不好笑,其实只是逗乐。所以前面八位都过关,只剩了祁睿一个人。胡行至吆喝着,“你看大家都过了,这五块钱没人出。要么祁睿你就老老实实把钱出了。这多圆满。”
    有人带头起哄,于是过关的众人一起跟着起哄。“就是,赶紧把钱拿出来。”“老老实实认输吧。”
    祁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从兜里又掏出五块钱,大大叹口气,“大家说的没错,我这人不懂说笑话,所以我就不说笑话了。不过啊,我听说一件事。有个养猪的农民伯伯猪养的不错,赚了不少钱。有天来了个工商的,和颜悦色的对大爷一笑,然后问道,老大爷,你的猪养的这么好,你平常都给猪吃什么?农民伯伯说,剩菜剩饭,我们不吃啥,就喂猪吃啥。工商立刻变脸,对大爷怒道,你这么不好好养猪,猪能长好么?这不行,罚钱!”
    祁睿语气平淡,话语从容。大家还真就听进去了。
    “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个工商的。和颜悦色的对大爷一笑,然后问道,老大爷,你的猪养的这么好,你平常都给猪吃什么?农民伯伯说,牛奶鸡蛋,烧鸡烤鸭,我们怎么上贡。就给猪吃什么。工商立刻变脸,对大爷怒道,猪,牲口。现在这么多人民还吃不到这些好东西,你居然给猪这么吃!这不行,罚钱!”
    “再过了几天,又出现了一个工商的。和颜悦色的对大爷一笑,然后问道,老大爷,你的猪养的这么好,你平常都给猪吃什么?农民伯伯这次也和蔼的一笑……”祁睿说到这里,摇了摇手中捏着的钞票,用夸张滑稽的然后轻轻放在桌上,“我每天给猪五块钱,想吃啥买啥。”
    “哈哈!”听到农民伯伯斗智中战胜了工商,有些比较迟钝的兄弟大笑起来。
    不过那些反应敏锐的兄弟已经咋么出滋味。
    “滚!”
    “你才是猪!”
    “去死!”
    笑骂声立刻响起。这么一折腾,气氛立刻活跃起来。虽然这笑话稍微有些阴损,逗乐效果绝对强烈。李延年看着透出些流氓无产者模样的祁睿,也觉得亲切很多。此时菜也逐渐上齐,年轻军人们在仿佛永远不会被满足的胃口驱动下狂吃海塞。
    吃了一通,饥饿感初步消除。胡行至端着酒杯问道:“这次会不会和美国打起来?”
    最初大伙的统计工作干的不好,固然有不熟练的主要因素。那几天在报纸上出现的中国外交官遭到美国纽约警察殴打事件让年轻军人们对此很有兴趣。民间怎么想并不重要,军队,特别是北美军区出来的军人都感觉中美之间的战争不太可能避免。区别大概只有大打或者小打。军人们只是对何时开始打,以何种理由开始打比较怀疑。
    现在培训上了正轨,沉重的压力卸下之后,这个问题再次被提出来。
    “现在一直没听到动静,也许不会因为这个打起来。”李少康说道。
    胡行至连连摇头,“未必,你看到光复军报上讲,根据公约,各国大使有外交豁免权。非刑事以及其他重大问题,是不能去动大使的。更何况我们的大使只是开车在街上走,完全不涉及丝毫违法。这等事情若是咽下这口气,美国人以后只会蹬鼻子上脸。”
    听着这些评论,李延年心里面还是有些芥蒂。这帮公子哥们谈起战争的语气让他很不爽,提起战争,李延年能考虑到的就是战斗、死亡。这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不觉得公子哥们的战争理由是他李延年的战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