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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螺旋(五)

      “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由韦坤同志出任东非行政区节度使。”王明山在1905年9月6日给中央打了个报告。那时候对他的财务审查已经结束,王明山再也不担心别人说他想通过挑起正义性话题来浑水摸鱼。
    这个话题争议性极大,因为王明山的理由是‘东非行政区的经济、文化、政治不断发展,黑人逐渐开始确定自己的定位,韦坤同志的出身有助于安定东非行政区的民心。’
    韦坤上次去东非,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安定民心。不是安定黑兄弟的民心,而是安定在东非行政区的中国人的民心。那时候王明山一伙人要在东非搞制度改革,触动的利益广泛,所以韦泽都督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前去东非行政区做个象征性的人物。
    中央委员会和政治局的成员中比王明山资历高的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那些‘晚辈’们咂舌之外,只能用‘忧国不谋身’来形容王明山的做法。提及韦坤同志的出身,很容易被人引申为暗讽韦泽都督搞帝制。可利用韦坤同志的出身,很可能会被人指责为插手天家家事。这两条大概都接近死罪的范畴啦。
    常委会上没有讨论王明山本人,9月19日,韦坤接到了组织部的约谈。9月20日,韦坤忍不住和自家老婆谈了再次去东非的问题。韦坤的老婆愤怒的撂下一句话,‘敢去东非,咱们就离婚!’
    现在身为南京市市委副书记的韦坤能理解自家老婆的怒火。婚姻的基础是家庭,家庭就是大家一起生活。韦坤的老婆是个普通开国功臣的后裔,生于南京长于南京。上世纪去过一趟东非后,听到有人过份鼓吹什么田园牧歌的时候,韦坤的老婆会率直的评价,‘大城市的生活让我有很多不满,农村生活让我只有痛苦’。
    然而1906年1月24日,韦坤和他老婆以及三个孩子在东非行政区首府南瞻市的官邸里面渡过的除夕。小家伙们第一次穿着短袖过春节,奔来跑去十分活跃。
    大年初一,韦坤一句‘我去上班了’就要出门。他老婆哼了一声后说:“你倒是勤快!”
    韦坤知道自己老婆不开心,他答了一句,“快十年了,这东非也变得好了很多。”说完后大步流星的出门去了。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等韦坤上了汽车,立刻向东非行政区办公大楼而去。
    东非变得更好了,从没有路变成了普通的碎石灰渣路,这种道路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很容易起伏不平。司机开的不快,韦坤依旧觉得有些颠簸。回想起老婆的不快,韦坤心中也觉得不爽。只是有些事情他无法对外说。1905年9月21日,就在韦坤已经决定不去东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韦坤的大哥韦昌荣正好到了南京。两人见面之后韦坤忍不住提起此事,结果韦昌荣问道:“韦坤,对于外方来讲,几年耽误后除非是能直接进中央,否则没人愿意外放。”
    韦坤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官员们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想往上爬固然靠很多,最重要的是不能掉队。大家都在一个跑道上跑,竭尽全力尚且不足,突然被叫走,等回来的时候大家早就跑远。南京市市长也不过是个副书记,副书记只要工作不出问题,下一轮就可能进入省委。过那么五六年就能成为省委常委,再接下来就会进中央。突然跑来东非,等于是之前的努力全部报废。
    韦昌荣看韦坤明白其中的关节,他笑道:“不过也得你有资格进中央才行。”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韦坤先是大惊。苍白着脸思考了一阵后,韦坤声音干涩的说道:“大哥,那个一定级别下不允许父子同级的事情是真的?”
    “是真的。”韦昌荣率直的答道。
    这下韦坤的脸色已经不是发白,而是有些泛灰。老爹韦泽要坚持共和制的事情不是秘密,小国的共和制就罢了,大国的共和制绝不可能父亲把最高职位交给儿子。韦坤听说高层内部有些规定,顶级的位置不许搞继承。哪怕是儿子能力超凡,也不行。儿子的职位比对老爹的职务要降几级。这就他们的天花板了。
    韦昌荣带着同情的表情看着韦坤说道:“韦坤,王明山是个聪明人,他推荐你肯定是你能干。而且让你当东非行政区的节度使,那帮酋长级别认识的黑人自然认同你这天家贵胄。而且你连中央委员都升不上去,也没什么意思。”
    之后的事情对韦坤是种折磨,他跑到北京见了老爹韦泽,得到的同样的说法。韦坤这一辈子顶多在各省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干。任何官员都不可能坦然接受自己仕途到头的命运,韦坤也一样。省委副书记对很多人来讲已经是不得了的的位置,但是韦坤从来不认为这个职位会是自己的终点。所以韦坤最后选择到东非来,这里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欢喜的地方,但是这里是韦坤能大展拳脚的地方。
    东非行政区毕竟是一个好几百万平方公里大实体,首府的中央办公大楼修的很气派,与民朝以党领军以党领政的制度相同,大楼门口挂两块牌子。一块是光复党东非行政区委员会,一块是东非行政区政务院,新制度下节度使是政务的头头,类似国务院总理。节度使本身也是常委之一。
    会议开始后军区负责人说道:“法国和意大利都在准备联军,我们决不接受这帮人到东非来折腾。中央的意思是,不管埃塞俄比亚是不是能撑得住,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撑住。”
    说完之后,军区负责人看向韦坤。目光里有尊重和羡慕。
    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同志,韦坤心里面忍不住苦笑。当年韦坤也在东非混过资历,那时候他第一次明白自己不过是被那些势力裹挟的人物而已,但是韦坤依旧在东非得到了很多很多,包括快速的晋升。现在这帮充满干劲的年轻同志也是如此,他们年纪轻轻混够资历后就可以回到亚洲去。虽然比起那帮在亚洲成长的同志们稍显基础不牢,但是他们毕竟有优先的权力。很难讲是好是坏。
    那些年轻同志大概是羡慕韦坤这么不老的状态下就登上了极高的权力山峰,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位置就是韦坤权力的终点。如果说羡慕,韦坤其实还羡慕这帮年轻同志呢。
    心里面有事,韦坤却没有影响自己的工作,他说道:“中央建议我们尽可能使用黑人部队。如果最少限度的使用黑人部队,我们可以出动多少兵力。”
    军区的同志们互相看了看,中央的命令十分怪异。黑人部队的战斗力不算弱,但是黑人部队的问题在于缺乏有丰富经验的中低层指挥官。如果是民朝军官为核心的部队,打成什么模样大家心里有数。黑人的中低级指挥系统能打成什么模样,这是一个从未测试过的谜题。
    低声交谈了一番,军区的同志给出了结果,“能凑出来三万人。根据情报,加上几个月来训练出来的埃塞俄比亚军队,总数在五万左右。”
    “五万人能攻下阿斯马拉么?”韦坤问。
    “可以。”军区的同志回答的很干脆。
    “那么我们就现在出发,攻克阿斯马拉。”韦坤下达了命令。
    军区的同志一惊,“攻下阿斯马拉之后怎么办?难道还让我们驻守厄立特里亚么?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让埃塞俄比亚撑住,我认为厄立特里亚必须拿下,你可以向军委再询问一下。或者军委的命令很快就到了。”韦坤依旧平静的答道。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平静有些讶异,以前的韦坤可不是这样的。但是转念一想间韦坤也找了个答案,人说哀默大过心死,韦坤心中没了激情,可不是就能平静下来了么。
    部队出发之前还得先说服埃塞俄比亚的皇帝,皇帝说道:“我相信能够打败意大利入侵者,但是您不担心法国与意大利倾尽全力报复么?”
    民朝代表翻了翻眼睛,这位在外交部干过,也知道欧洲的局面。“陛下,当意大利内阁崩溃的时候怎么扩大战争?”代表冷笑道,“只要战败消息传回意大利,意大利首相马上就要辞职下台。接下来意大利要再次选出新的首相,即便会爆发新的战争,最快也得半年后才行。半年的准备足够让埃塞俄比亚做好准备了。”
    “怎么准备?”老皇帝脸上露出了苦笑。他拼了老命才集结了这么多人,若是半年就来这么一次,埃塞俄比亚铁定撑不住。
    “陛下,埃塞俄比亚的问题在于没有属于国家的常备军。就我国的经验,维持一支常备军并不需要特别大的支出。只要您让服兵役与纳税结合起来,一切都不是问题。而且我国愿意帮助贵国解决常备军问题。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就请您在这次御驾亲征之后商量此事吧。”
    话说到这里,近身侍卫走了进来,他说道:“陛下,该治疗了。”
    民朝代表立刻起身告辞。在侍卫的搀扶下,老皇帝进了宫廷里面最新开辟的一个私人诊疗室,这里面的都是民朝医生。即便贵为皇帝,埃塞俄比亚能提供的医疗服务也不如民朝南京的普通官员和有钱人。
    这次民朝也下了本钱,专门调了医学院的专家到东非来设点,第一个服务的自然是这位老皇帝。几个月的确诊以及治疗后,老皇帝包括肾结石在内的所有病痛都得到了充分缓解或者根治。以前诸多疾病发作时,老皇帝都要吃几页圣经。现在老先生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唯一问题在于他貌似出现了过度医疗的倾向,有点感觉不对就要医生们进行治疗。此时民朝赶紧派来了心理医生和道士来进行心理帮助。只是对于老年人来讲,让他们承认自己身体已经完全衰弱不是容易事,大家还在尽力而为。
    1906年2月14日,联军确定了七万兵力,第一阵是五万名联军。三万东非治安军,两万经过选拔的埃塞俄比亚勤王军。两支部队混合起来,埃塞俄比亚勤王军作为普通战士和运输部队。
    后面的是两万皇家卫队,但是这支部队没有立刻出发,而是继续护卫在皇帝孟尼利克二世身边。民朝也希望他们不要来添乱,大军出发的时候并不容易,后面跟了这么一群人很容易内部就发生问题。
    2月16日,前军的五万联军启程出发。部队直奔现在被意大利占据的厄立特里亚首府阿斯马拉。
    2月19日,班伦中尉从部下的身边走过,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确定大家都在休息,确定大家携带的装备也没有问题,班伦中尉才回到指挥的位置上坐下。他已经两次去教导部队受训,一次到测绘学校受训。侦察排长班伦不再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也就是说这些最基本的视察已经变成他的一部分本能。
    靠在树干上,班伦想大一会儿瞌睡,可是感觉睡不着。他索性从背包里面掏出一根竖笛,习惯性的先擦拭一下后才开始吹奏。竖笛声音不大,而周围的战士距离班伦也很近,温暖的笛声吹奏了节奏舒服的音乐,让这些战士们紧张的神经都得到了放松。
    一曲结束,班伦中尉也感觉心情好了不少。他是喀土穆的贝沙人,从小就被选进学校上学。东非行政区的学校寄宿制的比较多,娃娃们经常被组织参观各种农场、工厂,学校自己也有学生们耕种的农田,饲养的牲口。除了这些之外,音乐、绘画、珠算之类的学习内容也都不少。
    大票的同学毕业后都选择了自己愿意参加的生产部门,贝沙人好几代都以猎奴为生,是苏丹一代很善战的民族。虽然班伦中尉对音乐很有兴趣,他最后还是选择军队作为自己的职业。从小学毕业后他加入了步兵学校,从步兵学校毕业后,班伦上士从战士干起,经过四年时间升为中尉。成为侦察排排长。
    “排长,再吹一首。”战士们请求着。
    “再吹一首,大家都眯一会儿!”班伦答道。音乐能让他放松下来,但是这点放松在战争里面是何其微不足道。班伦突然想,要是以后能不打仗就好了。
    部队睡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开始出发。年轻人恢复的很快,又经过一下午的努力,班伦中尉确定自己已经带领部队沿着参谋部提供的地图绕到了阿斯马拉西北。这一路上部队竟然没遇到一个意大利人,班伦中尉觉得大惑不解。难道地图上提供的小道是意大利人都不知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