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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 第149节

      “你们到底是怎么干的?”听刘迪新这样说,梁三立刻就来了兴趣,作为云氏出身的老牌强盗,对于这些年轻人还是不怎么了解。
    刘迪新道:“没什么新奇的,选择一些居住僻静,人口没有那么复杂的盐商之家,一次进入五十个人,干掉家丁护院,在门口挂上“闭门谢客三天”的牌子。
    然后逼迫家主交出家中的藏金,一部分人起藏金运走,另一部分人看守他们两天,待藏金运出扬州城之后,再把他们全家放了。
    一百个人按照书院里教的流水线作业,一夜就能走六家,没想到扬州的盐商真是太肥了,我们居然只能走三家,就让负责运输钱财的兄弟叫苦不迭。”
    “钱都运送哪里去了?”梁三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
    刘迪新舔舔自己的大板牙道:“梁三爷不该问,即便是问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只负责行动,运输是另外一批人在负责。”
    梁三叹口气道:“可惜喽,这扬州城盐商太多了。”
    刘迪新笑道:“此次事情过去之后,扬州盐商一定会大肆招募家丁,到时候会有一批强悍的关中刀客前来应征。
    到时候事情更好办。
    蓝田县扩张需要钱,需要天量的金银,所以不能把这些赚钱能力强大的盐商全部搞死,这对我们是不利的。”
    “没伤人?”
    “当然没有伤那些金主,看到人家美貌的女眷,兄弟们最多流流口水,碰都没碰,由女的去看管。”
    “你们有女的?”梁三瞪大了眼睛。
    刘迪新摇摇头,表示跟梁三这种已经过时的老强盗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
    昨晚被梁三教训了,钱多多今天特意睡了一个懒觉,在何常氏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就来到前厅,等梁三给她一个交代。
    是梁三说关中人报仇不过夜的,她就想知道,昨夜在后花园喝了一夜酒的梁三如何帮她复仇。
    何常氏的眼圈黑黑的,昨夜,她自从听说这群人用火铳轰死了知府家的护卫头目,就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钱多多才喝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羹,就听客栈外边吵闹的厉害,还有大队人马跑动的声音。
    客栈里面似乎也是人仰马翻的。
    云春才要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梁三就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对钱多多道:“昨夜,扬州城有三户盐商被人入室勒索,死了七十几个护卫。
    现在,扬州知府正在全城大索。”
    钱多多道:“没人追问我们昨晚干的事情吗?”
    梁三笑道:“想要把一个风波压下去,最好的手段是再弄起来一波滔天巨浪。
    跟我们昨晚轰死一个护卫的事情比起来,侯,杨,周三家被人洗劫一空才是知府需要急切解决的事情。”
    钱多多道:“如此说来,那个潘知府的日子不好过喽?”
    梁三笑道:“去职还乡是最好的结果,盐商侯大裘有个哥哥在京师担任太仆少卿,盐商杨怀礼的叔叔是东南道御史,盐商周敦才的大伯是南京礼部尚书周怀仁。
    六天之内,如果潘达不能把这三家损失的钱财追回来,或者由他来补上,他只有等着被弹劾罢官了。
    我已经把秦王府的铜牌送去了潘家,我想再过一阵子,花婆子就该被潘知府送到我们这里了。”
    钱多多看了梁三一眼道:“劫夺人家家财的贼人是谁?”
    “是正在为攻打襄阳筹集军资的巨寇李定国的麾下,为首者是一个面目可憎,长着一对大板牙的贼寇,名曰滚地龙,乃是巨寇李定国麾下的头号悍将。
    两天时间连盗三户盐商,听官差说,这三家损失不少于十万两黄金!”
    钱多多很自然的听出了梁三话里的意思,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丝的甜意。
    这些钱本身就是云昭为她准备的开业钱财。
    她下一步将会直奔两百里外的南京,在那里建设一个转运站,购置云氏需要的大批物资。
    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多少钱,这些天除过想着复仇的事情,就满脑子都是如何赚钱。
    这一路上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江南的赚钱门路早就被人安排的清清楚楚,外来户如果不能融入本地官员圈子,想要在这里赚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或许在这种状况下,只有没本钱的买卖才能在这个圈子里获得足够的利益。
    而云氏,做生意很少将本求利,强盗出身的人家,想赚钱的法子,第一选择必然是抢劫。
    第050章 夺命的千户!!
    梁三还是预料错了,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潘达并没有把那个该死的花婆子送过来。
    钱多多没有着急,指望梁三这种人还做不到算无遗策。
    云昭跟他说过,这世上就没有算无遗策这种事情,十次能料中七次的已经是神一般的人物,料中五次的基本上就是丢色子决定的。
    料事不准,是正常的,料事如神,这种人一定要杀掉,因为这种混蛋如果不是有旁人不知道的消息来源,就是一个恶毒的内奸。
    扬州三盐商被劫的事情一定是云氏的人做的。
    钱多多对云氏强盗们抢劫的本事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尤其是这种环环相扣的劫夺手段,也只有云氏能完美的组织出来。
    很多手段都来自于云昭。
    听云昭讲课的时候,钱多多不止一次怀疑这家伙天生就该是一个江洋大盗。
    潘达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
    “你就知道这么多吗?”
    精瘦的宦官用手掩住嘴轻咳一声低声问道。
    潘达抬起头绝望的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宦官道:“事发之前,下官一无所知,事发之后贼人遁去无踪。
    只能凭借苦主的诉说,大致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准不准,所以无从查起。
    厂公饶命啊……”
    曹化淳再次咳嗽一声道:“陛下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呢?
    就算是养一群狗,至少也能看家护院吧?
    潘达,咱家此次来扬州,为的就是东南盐课的事情,怎么着,咱家才到扬州,盐商家里就被劫夺,是做给我看的吗?”
    潘达只觉得头皮发紧,四肢无力,裤裆里滴答,滴答的往外滴水,掐着大腿道:“厂公明鉴,下官不敢,扬州盐商也把不敢,不管有没有被劫夺的事情发生,必不敢耽搁厂公的差事。”
    曹化淳摆摆手道:“下去换身衣衫,再来说话。
    一个堂堂知府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有辱国体。”
    潘达擦拭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道:“厂公之威,让下官魂不附体。”
    见曹化淳摆摆手,潘达立刻倒退着离开了大堂。
    “袁敏,你如何看待此事?”
    曹化淳的声音很低。
    站在他身侧一个锦衣千户拱手道:“侯,杨,周三家确实被劫夺,这种事在我大明并不罕见,只是,贼寇只取钱财不取人命,这一点与过去大户人家被劫杀有很大的不同。
    此次劫夺大户盐商的过程布置周密,据下官得知,侯氏有护院家丁四十七人,武功高强者部下六人。
    这六人全部死于非命,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意,且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下官验尸之后发现,这六人全部都是腰肋部被利刃刺入,避开肋骨直抵人心。
    据下官所知,这种刀法就是一击必杀的刀法,还必须靠近目标才能施行。
    下官无意中在这些人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香粉味道,所以,下官以为,这六人都是被女子所杀。
    后来看了扬州府的卷宗,也从苦主的口供中也发现了女贼的存在,张秉忠乃是一介色中饿鬼,女子在他军中只是玩物一般的存在,绝无大量女子杀手存在的可能。”
    曹化淳见袁敏住口不说,就笑道:“说的很有道理,怎么不继续说了?”
    袁敏再次拱手道:“回禀厂公的话,卑职以为这些贼人目标清晰,进入盐商府邸从容不迫,有目的的进行狙杀,死掉的七十余人全部都是家丁护院,并无一个无辜之人,由此可以得知,这些贼人早就觊觎这些盐商了。
    只是等盐商收集钱财准备一年一度的盐引榷场,这才下手,堪称布局精妙,一击必中。
    下官又经查发现,这三户盐商家宅附近都有邻居悄然失踪。下官按图索骥,在其余三家盐商宅邸附近也发现同样有邻居消失。
    而这消失的六户人家都是有男有女,年纪不过二十,却无长者与幼小,大部操河南口音,少部操关中口音。
    下官以为,这些贼寇来自关中,或者河南是一定的,就是不知是流贼还是反贼的部属。”
    曹化淳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头绪,不如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办理如何?”
    年轻千户慨然道:“为时已晚,这些贼寇在第一天就已经拿到了钱财,却生生的在苦主家中盘踞一天一夜,恐怕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将财货运走。
    这三家丢失了十万两黄金,数十万两白银,以及无数金珠宝贝,卑职以为要把这么多的财货运出扬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卑职准备从这方面下手。
    尤其是运河!”
    曹化淳摆摆手道:“没有十万两黄金,也没有数十万两白银,更不会有堆积如山的金珠宝贝。
    这些都是虚头,你再去那些苦主家中走一遭,锦衣卫虽然已经不复当年威风,我想,哄骗你们的事情,那些盐商还不敢做。”
    就在曹化淳点拨年轻千户的时候,换好了衣衫并且洒过香粉,抹了桂花油的扬州知府潘达再次恭敬地回到了大堂。
    曹化淳抽抽鼻子皱着眉头道:“让你的人听袁敏千户的,人家给了你六天时间,咱家看你殷勤,就帮你六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只能怨你命苦。”
    潘达立刻拜谢道:“全凭厂公做主。”
    曹化淳冷笑一声道:“陛下要银子使唤的时候这些人一毛不拔,贼人劫夺的时候却是金山银山。
    你这个知府是陛下的官,不是盐商们的官,要分清谁才是你的主子,别献错了殷勤。”
    潘达磕头如捣蒜。
    “好叫厂公得知,秦王府也有人在扬州。”
    曹化淳吃了一惊,直起腰身道:“来的是谁?”
    潘达转着眼珠子道:“下官才要问,家丁就被人家一炮轰死,下官也不敢问啊。”
    曹化淳立刻转头对袁敏道:“立刻去问清楚,若是秦王到了,咱家要去会会,若是王世子,就带来见咱家,若是其余人,你看着处置!
    陛下三令五申不准藩王离开封地,他们以为陛下忙于国事,就忘了他们的存在了吗?”
    袁敏应诺一声,就匆匆的离开了扬州知府大堂。
    曹化淳阴冷的对潘达道:“咱家发现,你这人是不榨不出油啊,来人,带这个知府出去,问问他还隐瞒了咱家一些什么事情。
    敢拿咱家当刀子使唤。”
    “厂公饶命啊……”